晚上，秦湘怡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眠，一会儿想着吴投什么时候回来，会不会耽误了时辰，一会儿又想到韩昭，真是一个教人看不透的人，虽然总是欺负她，但她居然不讨厌。啊啊啊，湘怡一脑袋钻进被子里，难不成她就是传说中的受虐体质？
辗转反侧的结果是，第二天，她顶着黑眼圈和肿的跟金鱼眼似的俩眼睛从后门溜进了教室。
“湘怡，”应佳良心未泯，还给她留了个座儿，冲她招招小手。
湘怡忙不迭的窜过去，脑袋一痛，坐她们前面的陆静小心翼翼得把一小截粉笔头捡起来，放在她桌上，以同情的姿态仰望着她。
“额，风老师。”
“上来，把这题的经济赔偿金计算一下。”
“哦，好的。”
湘怡留给应佳一个无限哀怨的小眼神，自觉的拿起那截粉笔头走到讲台上。
一走到讲台上，她习惯性的看了劳保老师一眼，心里一紧。
劳保老师风涵是个保养得宜的中年妇女，而此刻，她眼角下垂，印堂发黑，脸色暗黄，眸底，有秦家人都不陌生的蓝色幽光。
“看什么，还不快写。”老师的声音突然尖利起来。
“哦，好的，”湘怡看了一眼题目，刷刷的在黑板上开始写字。小拇指的指甲有意无意的刮过黑板，发出锐利的噪声，其他人没有感觉到，但离她最近的老师却脸色越发难看，甚至止不住往后退。
“风老师，你过来帮我看一下好吗？”湘怡心下了然，但面上丝毫不显，无声的靠近了风老师，或者说，附身老师身上的恶鬼一些。
“好了好了，下去吧，以后别来迟了，影响上课。”虽然在其他人看来他们只是一个答题，一个指导，但她们都有共同的芥蒂，就是不能被别人发现他们的异常，毕竟这是信奉唯物主义的时代。
“那就谢谢老师了，”湘怡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风老师，像所有好学生一样，对老师点点头下去了。
讲台上附身的恶鬼，扯出一丝慈祥的笑容，背后却已经湿透了。
“咦，今天‘师太’怎么这么好说话了？”应佳奇怪道，其他人也有类似的疑问，风老师因为管理严格，被学生暗地里起了个外号，“灭绝师太”。
上课迟到可是她的大忌，本来已经有人准备看她的笑话了，没想到居然这么轻易就被放过了。许静慢慢捏紧了手里的签字笔。
“怎么，等着看笑话呢？”湘怡似笑非笑的瞥了应佳一眼，把话题不动声色地扯开，不得不说小萝莉气场一开也挺像回事儿的。
应佳的脸一垮，“哎，我的小祖宗，你不知道我们俩今天费了多大劲叫你起来吗？只差往你脸上泼凉水了。”
“又没叫得起来……”湘怡皱皱鼻子，故意拉着小脸，很理所当然的忽视了自己昨天晚上没有睡好的事实。
“嘿，臭丫头。”应佳反应过来，悄悄伸爪子掐湘怡的小腰，湘怡忍不住低低的笑了，又怕笑声大了，脸憋的一片绯红。
眼角的余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讲台，学校是阳气比较重的地方，就连吴投若不是有求与她，也不会常来，更何况这个看起来修为远不如吴投的恶鬼。她，究竟想要什么？
“这位同学，帮我去办公室领一下你们班的讲义。”下课铃一响，风老师就走到一个学生面前，如果是别人，也许湘怡还不会轻举妄动，偏偏这个人是韩昭，
“好的。”少年低沉的嗓音把湘怡从满腔思绪中惊醒。
“韩同学，我陪你去。”身体在湘怡反应过来之前已经站起来。
“好吧。”韩昭似乎有点惊讶，但还是立刻答应了。
一路上，湘怡走在“老师”和韩昭中间，老师有好几次想借了解学生状况的名义想走到韩昭旁边，都被她挤开了。
老师的脸色不大好看，韩昭也有些尴尬，只觉得今天的湘怡有些反常，但什么也没说，有礼的回答了老师的问题，进退得益，前提是忽略一直警惕的拉着他袖口的小丫头。
法学院的办公楼在学校南面的一栋老楼，据说已经有五十多年的历史，处处散发着陈旧的气息，本来今年就应该迁到新楼的，但因为新楼的设施出了故障，迟迟没有搬，教职工也一直在提意见。
“这里好冷啊，韩同学。”湘怡看着站在门口找钥匙的“老师”突然说，手指轻轻扯了一下韩昭的袖子。
“冷？还好吧，”韩昭把她的手握住，的确，女孩的手心冰凉一片。
手心传来的暖流让湘怡心里一热，她自然不会说她到冬天有手足凉症，有点别扭，却没有挣开手，“这里会不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湘怡，看不出来你还挺迷信的。”韩昭低头看了一眼神色紧张的女孩，无语道。
“宁可信其有。”
女孩子懵懵懂懂的声音回响在空荡荡的走廊里，似乎真是天真得紧，翻找钥匙的风老师却动作一滞。
随即加快了速度，只要进了办公室她就可以恢复修为了，可是那个愚蠢的中年女人包里居然没有钥匙。
“老师好像没有带钥匙呢，要不我们下午再来拿吧。”湘怡试探道。
“秦同学着急了就先回去吧，东西不多，韩同学一个人搬的动。”
“饿了？你先去吃饭吧。”
湘怡在心底翻了个白眼，这大尾巴狼偏偏这个时候发什么善心，她当然不能把他留在这里，原因？当然是因为吴投的任务还没完成，他至少现在还不能出事，对的，一定是这样！
她强忍着别扭，用力握紧了韩昭的手，作出娇羞的样子，“可是，我想和你一块吃。”
“嗯？”韩昭有点意外，俊朗的眉眼一片笑意，“好的。”
修为一点点的流逝，身体隐隐发烫，再不进办公室，这身躯壳就要穿不住了，恶鬼咬咬牙，拧住门把手，用力一踹。
门开了，一阵凉风袭来，恶鬼舒服的喟叹一声。回头的时候，皮肤居然比之前白嫩了不止一倍。
湘怡脸色一变，坏了，女鬼的修为和她在教室里探测到的不一样！
办公室的门一开，女鬼修为暴涨，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蓝色，瞳孔的位置之剩下了两个小黑点，头发随风而长，像疯长的树藤，落到地上有了生命一般蜿蜒爬行，冷冰冰得缠住了他们的脚踝。
当然，在韩昭眼中没有这些景象，他只觉得风老师变得年轻漂亮，甚至有一些妖娆，对他盈盈笑着，伸出一只手。
“进来啊。”
脚步不自觉的向前，似乎被神秘的力量牵引着。
“嗯。”韩昭眼底一片清明，看都没看老师的纤纤素手，“老师，我要搬的书呢。”
语气里已经没了恭敬，这样的老师让他觉得反感而不是诱惑。
湘怡也暗自称奇，果然是心智坚定过人，看着被韩昭一直握住的手，心里划过不自知的愉悦。
“进来拿啊。”女鬼的动作却更加妩媚了，媚眼如丝。一个劲儿往韩昭身边凑，湘怡脸色沉下，拈了个决儿在手心，安静的等着女鬼露出破绽。
阴阳两界本互不相扰，但总有破坏秩序的恶鬼和养鬼人为了一己私利为祸人间，秦家捉鬼也不过是针对有害于人类的恶鬼，所以如果他们不做出过分的事，秦家人只会自卫，不会轻易让他们灰飞烟灭。
韩昭发现了不对劲，不着痕迹的躲开老师的手，也有几分恼了，“我们还有事，下次来拿吧。”
语毕，拉着湘怡的手转身，抬腿就走。
“站住。”缠绕他们脚踝的发丝突然收紧，到嘴边的食物就要飞了，女鬼怎肯善罢甘休，顾不上伪装，立刻追来。
就在她以为两人会被缠住时，女孩突然回头，展开手心，冲她嫣然一笑，还没等她看清，手里的东西就对着她的脑袋飞了过去。
“啊！”随着一声凄厉的痛呼，发丝想被利刃隔断，洋洋洒洒的飘在空中。
没了束缚脚踝的力量，湘怡拉着韩昭转身就跑。
“怎么回事？”韩昭看着女老师突然抱住自己的脑袋发出锐利的哀嚎，奇怪莫名，又看向一脸无辜的女孩。
闷头冲出了办公楼，正午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
“韩昭，我饿了。”熟悉的气息围绕着，湘怡的脸色一下子放松了，脚步也放缓，还好，他没有发现自己的异常。
拐过一个楼梯口，身后已经没有了骇人的叫声。湘怡举了举两人十指相扣的手，笑眼弯弯，“走吧，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办公楼里，风老师已经倒在地上没有知觉，一个红衣女鬼正恭顺得跪伏在一个男人脚下，干枯的头发已经全然被削去，只留下紧贴着头骨的一层。
脸皮倒是精致，后脑勺却连头皮也没有，只剩了骇人的森森白骨。
“吴大人。”
“我说是哪个不长眼的增加本小爷的工作量呢，原来就是你这么个家伙！”
吴投穿上阴司的官府，手里摇着一把绸扇，脖子的位置放了个不知哪个下属送的木头脑壳，精致雕刻出的眉眼没有一丝生气，嘴部可以上下开合。
二郎腿一翘，一贯的不着调的样子，木雕嘴巴一开一合，声音傲慢轻挑却让女鬼在威压下颤抖不止。
“更可笑的是，你居然还找上了那个人，本小爷的男人也是你可以肖想的？”白无常默默转过脸，这话说的很有内涵啊大人。
“大人，小的被猪油蒙了心，想增些修为，对了，那个丫头的绝对有问题，我看……”
“放屁！”绸扇飞出去，居然化成了一柄利刃，在女鬼的脸上深深划了两道，霎时皮肉翻卷，女鬼吭都没吭一声。
“本小爷的女人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黑无常无语望天，秦老爷子要是听见了这话，估计得一把火烧了他的阴府。
“压下去吧。”吴投大人耍够了威风，挥挥手，让黑白无常把人带回去。
“大人，您走错方向了！”
“稍后回去！”吴大人远远地挥挥衣袖，俩无常相视苦笑，抖开钩魂索去抓人，地上空空如也，哪还有女鬼的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