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今卸任后又回到了艺术楼6层的办公室,敬叶帮忙搬迁时瞥了一眼心理工作室的门,凸眼娃娃的右眼珠子不知什么时候被抠掉了,垂下来的三根黑线好像从空眼洞里爬出的蛆虫,看着很是怪诞。
“岑老师,我代表高二(1)班感谢你这些时日的关照和爱护。”班长同志客气地说。
“哪里,是你们让我学到了很多,我也要谢谢你们。如果班上的同学有什么想法,欢迎随时来找我聊聊。”岑今边说,边示意门外的张清清进来,敬叶迅速扭头看了一眼,平和地说:“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岑老师再见。”未及这位青年答复,她一溜烟地跑掉了。
等她东磨西蹭地回到教室后,语文老太婆已经唠唠叨叨开讲许久,无非是感叹命途多舛,在知天命的年纪被天命耍了一把,情绪激昂之时竟一度喘不过气来,把同学们弄得又惊怕又好笑。乘着她喝水润喉的间隙,敬叶举手发言。
“老师,我想辞掉班长的职务。”
赵徽第一个不同意:“为什么呀?你不是做的挺好的,大家说是不是?”尴尬的是应和声寥寥无几。
敬叶似早有预料,并不觉得难堪,反倒大方一笑:“我算是代理班长,在任职期间班里接二连三地出事,让老师和同学们都不省心,这是我极大的失职。原本也只是抱着尝试的心态来接扬函的班,现在看来真的不合适,我觉得挺累的,对当班长也没信心了,所以,为了我们班健康和谐的成长,还是请老师另择人选吧。”
赵徽在她坐下后轻声责问:“是不是因为岑今不当班主任了,你才这样的?”
敬叶莞尔一笑,既不肯定也不反驳。
班主任老太婆歇够了,开腔道:“嗯,是这么回事。我看女孩子就不适合做班长,这次还得选男生。”
死气沉沉的班级立马活了过来。拥虿最高者居然是赵徽。
“我很民主的,虽然我不看好个别同学,但既然是大家的意见,老师也只能同意了。”语文老太婆不信任地瞪了赵徽一眼,这位被赶鸭子上架的新班长只有苦笑的份儿,谁让他人缘这么好,结交的净是损友。
可巧下一节课正是班会,按例老师得回避。上任不到三分钟的赵班长耷拉着大饼脸,愁眉不展地登上讲台,下面是一众看戏的。
“本班长先要通告批评敬叶!”他煞有介事地说。
被点名的女生没抬头,“咯咯”笑着。
“说的就是你,笑什么?本班长觉得你这种临阵脱逃的叛徒实在可恶,竟然不提前告知就辞职了,害得我糊里糊涂当了这个苦差,还有你们这些看官,平时都白疼了,好事不想着我,坏事就要我来顶包,可不可气?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们。”
没人把这番话当真,都捂着嘴看他闹腾。
“哼,言归正传!班里有没有重大情况需要商讨?各委员课代表小组长有没有啥子汇报的?”
新官的三把火烧得温吞吞,根本没人搭理。
赵徽才压下去的气又窜了上了,他一拍讲台,怒道:“有屁快放,没屁给我做作业去!”
许是被吓着了,更没人愿意开口。
等啊等,等得赵徽涨上来的气焰又消磨没的时候,钱立来幽幽地冒出来一句:“徽哥,我怕。”
不消说,这无比暧昧的对话惹来山呼海啸似的起哄,连当事人都笑翻了。
“喂,钱立来你抽的哪门子风?我可是宇宙第一直男,想把我掰弯没这么容易!”赵徽笑眯眯地说。
“别胡说!我认真的!”钱立来越慌张越严肃越逗乐。
“恭喜徽哥,事业家庭两丰收。”调侃者专好这口。
“去去去,小爷没兴趣。钱立来,你把话说说清楚,别搞笑行吗?”赵徽收敛了脸上的笑纹。
可怜的钱立来一紧张就开始挠头,一挠头皮屑就飞扬,顿时引来更多的嫌弃。
“那我就说了啊,是你让我说的。”他红着脸,与其说腼腆不如说是娇羞。
可想那一声盖过一声的“在一起”并非无理取闹。
赵徽少有的横眉冷对起来,在他犀利的目光扫射下,嬉闹声渐渐消弭。
“是我让你说的!”总算长出些一班之长的威严。
“不准说我封建迷信啊。”钱立来眨巴着眼睛四下看了一圈,确定所有人都仰着脑袋恭候他金玉良言后,才咂吧着嘴,若有所指道:“咱们班又去掉一位同学,是吧?”
陈、静、水这三个字或深或浅地浮现在每个人的脑海,又是一阵缄默。
钱立来猛吸一口气:“你们不觉得已经去掉的三位同学都有所联系吗?”
赵徽皱眉道:“能有什么联系?他们仨几乎没交集。”
“有的。”钱立来坚持。
“看你这个样子,心里已经有数了吧,别明知故问了,快告诉我们。”赵徽最烦别人神神叨叨,虽然他自己偶尔就是神神叨叨的。
“真的想不出来?”钱立来还想抖一个包袱,但估量着诸君下跌的好奇心,他一咬牙,“学号,是学号!”
敬叶的心“咯噔”了一下,像落入水潭的石头,沉得很深。
“最先死的沈皞天是44号,然后是陆纹绮33号,接着是陈静水22号,如果这是一种暗示的话,那下一个死的岂不是、岂不是11号?”钱立来的声音放轻放缓,顺着他的意思,所有人都把阴晴不定的目光投向了敬叶。
“这就是你说的联系?扯淡!”赵徽强装镇定和不屑。
“敬叶,我不是诅咒你,是担心你,别对我有意见啊。”钱立来小心地解释。
敬叶挑起左嘴角,说不清是轻蔑还是无谓:“劳你费心了。”
“你别不当回事儿,我舅舅算出来咱们班是有些古怪的。”钱立来鬼头鬼脑地观察教室,有胆小的女孩子被他这种神经质行为吓得够呛。
“我说,最古怪的是你吧,天天整这些有的没的。”赵徽不满道。
“切,是你让我说的,说完你又骂我,讨厌!”钱立来撅着嘴把脸撇到一边,傲娇的模样引人遐想。
“钱立来,是你舅舅算出下一个该死的是我吗?”敬叶稍抬了抬头,不疾不徐道。
“也不是,”钱立来再次挠起头来,“他只是说咱班的阴阳之气很不协调,在这个环境里呆久了的人自身的防御能力会衰退,让某种不干净的东西有机可乘,至于不干净的东西会不会要命,这就不好说了。”
“钱立来你够了,说得人浑身起鸡皮疙瘩。”付佳佳半怒半急地吼道。
“也许吧,这串死亡序号终于到了我这个节点。”敬叶平静地说,和其它不相干却怕的没了章法的人相比,她真是冷静地出奇。
“好了,这种瞎联系你们也信?”赵徽跳出来稳定人心。
钱立来嘀咕道:“反正我把这事儿告诉你们了,再出事,可别怪我没义气,到时候我第一转班转校。”
“等一下,我可不可以去拜访你舅舅?”敬叶神态自若道。
钱立来和赵徽面面相觑,表情茫然的可不止他们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