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一直睡不着,想到陆纹绮尖刻的眼神,心里总有些发怵,何况痞子黄似乎对她很是忠诚,如果再不让画作的事儿过去,我恐怕会给自己惹麻烦,也不知道她是否真的去监狱探视过父亲,居然被仇人的儿子爱着实在是狗血的要命啊。我这样胡思乱想,翻来覆去,很自然的,早晨就起不来了。
“修修,上学迟到了。”奶奶的声音从卧室门外传来,听着却像从我脑袋里钻出来的那样清晰。
“哦,今天周六不用去了。”我闷闷地在被窝里回答,不知她听见没有,后续也没了动静。
又眯瞪着眼养了会神,手机闹钟炸弹般唱了起来,我“腾”地坐起,顿时头晕目眩直犯恶心,拉得严实的窗帘不知怎么就敞开了,利剑似的阳光直直扎进我的眼里、嘴里、脑里、心里,呼啦啦烧成了一片,火光灼痛得令我流下泪水,整个人陷入一种瘫痪中,皮肤从针扎一样的疼转变为麻木,我大口喘气,四肢抽搐。
“嘭”的一声门开了,奶奶叫起来:“修修啊,你怎么还不起床。”
一切不适烟消云散,我迷茫地睁开眼,自己正大字型躺在床上,手机压住了胸口。
“奶奶跳广场舞去了啊,你吃完早饭好好学习。”
我揉着太阳穴无精打采地点头,合着刚才还是在做梦呀。
燕麦没有煮熟,吃了几口就哽住了喉咙;面包似乎过了保质期,略微泛出酸涩;鸡蛋壳上还有屎的样子,实在不想剥它;草莓果酱红得发黑,粘稠地令人反胃。
我赌气地把早餐往垃圾桶里打发,翻箱倒柜地找到几大包薯片,一把一把塞在嘴里。
没一会就腻烦了。
去陆纹绮家的花店逛逛。突然冒出这样的念头。
也许现在她在学校里呢,要我面对那个李伯伯真是太无趣了。
可赖在家里也没意思,总想出去透透气。
这么想着,我披上外套,特地从小区的后门绕远路出去了(奶奶在正门口跳舞呢,不想被她看见)。
明明是想往花店走的,脚下七拐八拐竟来到了陆纹绮的家门口,门帘还是布满了灰尘。
“你怎么了嘛,这种表情。”有人声从弄堂里传来,我急忙向拐角靠去。
“作业还没写完。”这是个男孩的声音,有点熟悉。
“郁奇凡,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作业作业,难得出来吃个早餐就不要摆臭脸了行吗?”
我微微侧过脸,慌乱一扫又躲回来——是陆纹绮和郁奇凡。
“我没摆臭脸,你太敏感了。”
“那就笑一下呗,我喜欢看你笑。”陆纹绮先嘻嘻地笑起来了。
“有病啊,没事笑个鬼。”
“你!算了,等我回家拿了钱吃好饭就回校了,你今天不在状态,连钱包都忘带。”
“快去快去,傻站着说话浪费时间。”
我屏住呼吸,一方面是为不暴露自己,另一方面是惊讶于他们两个的情侣关系好像不太甜蜜。
“贝贝,你进来看一下。”陆纹绮热切地呼喊道。
“不要了,进去还要脱鞋,麻烦。”
“宝宝要给你看个东东哟。”她继续邀请。
“拿出来看啊,外面光线也好,你家黑得只剩下黑了。”
陆纹绮撅着嘴出来了,我猜她展示的是那幅画。
“挺好看的。赶紧去吃饭吧。”郁奇凡明显地敷衍道。
“你看了1秒钟都没有就说好看肯定是骗我!哼,不理你了!”
“陆纹绮,你别发神经了行吗?时间不等人。”
“这怎么是发神经呢?这画是我要拿去参加比赛、有可能得两万块钱的作品,你就不能多看两眼?”
“好吧我再看两眼。嗯,挺好的。满意了?走吧走吧。”
“郁奇凡,你很过分耶,怎么对自己的女朋友这么冷漠啊!”陆纹绮的语气里充满责备和委屈。
我以为这男孩要么高贵冷艳地甩袖子走人,要么知错就改地说好话。
“你什么时候自封为我的女朋友的?太没素质了吧。”
“喂,你怎么这样!”陆纹绮的哭腔越来越重。
“我还要问你怎么这样呢!我好像从没有说过我是你男朋友吧,你这个女生好自轻自贱哪。”我想象郁奇凡盛气凌人的眼神。
“我自轻自贱?”陆纹绮的分贝一下子提高了。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律师的儿子不可能和犯人的女儿在一起啊,烂俗小说看多了吧你。”郁奇凡一本正经道。
“还有啊,门当户对这个词听过吗?家世就不说了,说出来你要自卑的,那就说成绩好了,我一个数学竞赛的全国一等奖,喜欢你这种呆头呆脑的女孩?笑话,还是劝你少看电视多读书。”
“郁、奇、凡!你太过分了!是你说过要爱护我的啊!”
“别断章取义行吗?我当时说的是维护正义,你什么时候成了正义了?没文化真可怕。”
陆纹绮的哭声由小到大,用悲痛来形容很合适。
“吵死了!最恨女人没理由的哭,博取同情的手段也太低劣了。”郁奇凡蔑视道。
“你走,我不想再看到你了,呜呜呜……”
“笨到只会剽窃台词么?我告诉你,以后不要叫我帮你做作业了,那种垃圾题都做不好的人真是垃圾不如,我呢,绝不会和垃圾做朋友的。”
不知道陆纹绮是怎么想得,她忽然醋意满满道:“你是不是喜欢潘艺菲?陈静水?欧子懿?”
“滚粗,我懒得理你。”
“还是敬叶?”
我和郁奇凡大概都愣了一下,但男生的反应比我激烈:“你******闲的脑袋疼吗,天天就惦记这事儿?别说别人,就讲你自己吧,老子蹲监狱、老娘自杀、自己画画也没画出个名堂,除非我是傻子才会喜欢你!”
“不许侮辱他们!要不是郁诚收了黑社会的钱,故意打输官司,我爸爸怎么会进监狱,我妈妈也不会绝望到跳河!都是你爸害的,你不准侮辱他们!”
这时传来很大的响动,我实在不敢跳出去为谁做主,只焦急地等待着,一眨眼陆纹绮就伏在地上了,她嚎啕大哭着,把头埋得很深。我又往里躲了躲。
其实她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我,但郁奇凡的离开牵走了她的心。
“贝贝,你不要离开我,我错了,你别走……”她抽泣着,也许还在拉扯。
“记住,在教室里别跟我说话,别扭。”郁奇凡冰冷的说,估计头也不回地走了。
陆纹绮哭得没了声儿,我大胆往外一瞥,才发现她昏倒在地。
要不要送医呢?我有个主意,不知道可行与否,便从她包里翻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一个号码,慌乱地打过去。
“陆陆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是慵懒。
“陆纹绮在自家门前晕倒了,你快来送她去医院,快!”我说完便挂了电话。
几分钟后,在轰鸣的摩托车快要开到眼门前时我急忙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