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练功,吊嗓子,春燕依然如故。早饭桌上,柳春燕对父亲说,她想好了,自己的婚姻还是让父母做主。无论如何,她只希望父母这辈子能过得好,自己怎么都无所谓。听了女儿这番话,着实让柳志和夫妻吃惊。欣喜之余,却突然觉得有些愧疚,桌子上突然都静默了。
柳春燕知道父母的心里多少觉得有些对不起自己。“好了,爹娘不要难过,女儿家早晚都要嫁人不是吗?能让大家都不再受苦受累,这不是好事吗?爹,你今天就回了对方,不过房契和金条必须拿回来。还有,我今天必须要和你去见见本人。”“那是,爹也觉得,你该去看看。”柳志和夹了一块咸菜放进嘴里。
按照约定的时间,父女俩一起去了顺新老茶馆,胡局长早已在此等候。一进门,柳春燕愣住了,“先生,你怎么在这里?”柳春燕做梦都没想到,这不是那个在市长家自己差点摔倒扶自己的人吗?
“柳姑娘,你好!”胡德财没想到柳春燕会来,他有些喜出望外。
“春燕,这是胡局长,这孩子没一点规矩。”柳志和有一丝责怪。
“胡局长,春燕这厢有礼了!”柳春燕赶忙做了一个下蹲礼。
“姑娘客气,二位快请坐。”胡德财感觉自己有些失态。
“想必姑娘已经知道胡某之意,不知意下如何?”胡局长看着柳春燕的表情。
“自古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小女婚事自然是父母作主。”柳春燕觉得胡德财虽说年龄大自己不少,但气度还是可以,至少不是一般人。嫁给这样的男人也还算不差,总比嫁给师哥柳文轩那样的人强。
“既然这样,那柳老板的意思?”胡局长心里的石头已经落地了。
“只要小女今生有所依靠,做父母的自然是愿意。”柳志和不知道还能怎样表达更合适。
“这样说来,那就是天作之合了。看来是前世修来的缘份,胡某能娶到姑娘乃三生有幸啊!”胡局长心花怒放。
胡局长马上掏出房契和三根金条放到柳志和的面前。“这两样东西是事先说好的,你先收下。至于聘礼我会选日子找人送来,婚期就选个近期的黄道吉日。二位觉得如何?”胡局长履行了自己的承诺。
“一切就按局长大人说的做就是。”柳志和看到东西,心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胡德财说什么都要请父女俩吃午饭,还叫人去接了柳陈氏来酒楼。柳春燕突然觉得自己没有白活,终于不用为了生存而卖命。从此她可以天天去白芙蓉酒店和红茶,吃蛋糕和冰淇淋了。她也可以过上让其他人羡慕的日子,这一刻,她突然心里觉得自己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轻松。
从酒楼出来,胡局长让柳志和一家人坐上自己的轿车,说要带他们去看院子。三个人自然是巴不得。
车子一直开到同仁路的一条巷子口,下车来到一个院门前。司机拿钥匙打开门,只见一个坐南朝北的四合院。小院种着几颗海棠树,还有一个大青石鱼缸。几个人前前后后看了个遍。“这院子是我前不久买下的,只是还需要整理一下,有些地方需要粉刷粉刷,但愿和你们的意。”其实走进门,柳家三个人就已经心里有底了;院子不算大,但清幽别致。“满意,满意,这院子清静,而且布局不错。”“满意就好,柳姑娘你觉得呢?”胡局长故意问柳春燕。“爹娘满意就好。”柳春燕聪明地回答着。所有人都笑了。
看完房子,胡德财送柳春燕一家回了戏园子。看着班主一家人坐着轿车回来,所有人都被镇住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回到家的三个人,掩饰不住自己内心的狂喜。看到房契和金条,柳陈氏把女儿搂在怀里“燕,委屈你了。娘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娘,是你和爹收留了我,才让我没有再流落街头,让我有了家。这恩情一辈子都还不完。既然姓胡的要娶我,自然要安排好我爹我娘,否则我才不会嫁给他做什么姨太太。”柳春燕依然安慰着眼前的两个人,内心的那份痛她永远都不会流露。
柳春燕依然登台演出,而戏班子里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一切的变化。柳春燕为了掩人耳目,要求胡德财必须让父母搬进了四合院,再上门下聘礼。
胡德财自然懂得柳春燕的心思,第二天就找人粉刷墙壁,置办家具。过了四天就找人来说,让柳家搬进四合院。
看到布置好的家,柳春燕心里说不去的高兴,终于有了一个家。跟着养父母十几年,风餐露宿,不是客栈就是戏园子,过够了风雨漂泊的日子。眼前这个舒适的小院,足以让父母颐养天年,站在院子海棠树下的柳春燕,心满意足的闭上双眼,享受着院子里的清风和阳光。
搬家第二天,胡太太就带着人送来了聘礼。看到模样俊俏,单纯的柳春燕,胡太太马上把自己手上的玉镯取了一个下来,戴在她手上。说是这是过世的老太太留下的,希望以后能为胡家开枝散叶。
胡太太的态度,柳春燕自然接受。看来这太太还算好相处,柳春燕自然客套一番。
胡太太说请人看了生辰八字,说本月的二十二是个好日子,娶春燕进门。
柳春燕说,她有个条件:“做花轿自然少不了,但不要大势张扬,只需要两家的人坐在一起吃顿饭就可以。毕竟是做姨太太,自己在成都这些日子还是多少有点名气,不想成为别人的话题。”柳春燕的一番话,胡太太自然觉得好,也觉得这个女孩子不简单,不是那种想象的单纯。她不愿意张扬,是因为她内心的自尊和唯一的面子。戏子成为姨太太自然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柳春燕的话自然让所有人都觉得在理。胡德财回去听到夫人说这个意思,这个时候才觉得自己小看了这个女子,不过简单也有简单的好,少了不少事。
春燕依然每天唱着,应酬着,过着依然如故的日子。
还有两天就结婚了,春燕依然上台。这一天,刘贤清下班就等在外面,说看到晚上没有她的戏,所以请她吃饭。听说刘公子等在外面,春燕赶忙卸妆换了衣服。
穿着浅紫色洋装的春燕,就像春天里的一朵紫薇花,清丽优雅,完全一改平时穿旗袍那种温婉端庄的感觉。
看到柳春燕的一瞬间,刘贤清有些恍惚,觉得从来没有的感觉,他拉着柳春燕上了车。刘贤清说请她去酒楼,她说想去吃西餐。因为之前刘贤清请她吃过,也有其他人请她吃过,她说自己很喜欢那种进餐的环境;烛光,琴声,就像在梦境里。
两个人来到白芙蓉酒店的西餐厅。餐厅里烛光交错,一个外国男子拉着小提琴,琴声回荡在四周,感觉浪漫而温馨。
两个人点了牛排和水果沙拉,而从来不喝酒的柳春燕,却说想喝酒。刘贤清自然觉得有些诧异,还是让服务生来了一瓶法国红酒。“刘公子,谢谢你一直来的照顾和支持。我今天借花献佛,敬你一杯。”柳春燕一饮而尽,让刘贤清也只好喝了下去。
柳春燕连喝了三杯。刘贤清也陪着。“春燕你今天怎么了?你不是不能喝酒吗?”“没关系,我今天高兴。今天觉得喝点酒挺好。”柳春燕摇着手里的酒杯,看着红酒,她感觉是在酒杯里盛着的是自己的血。“你悠着点,别喝醉了。”刘贤清有些担心,他总觉得柳春燕有些不对劲。
柳春燕频繁地喝酒,不出所料,她醉了。而且哭了,看到她伤心欲绝的样子,刘贤清只好让服务员帮自己开了一个房间,把柳春燕扶上了楼。
“酒醉心明白”此时这句话很适合柳春燕。躺在床上的柳春燕,醉眼迷离,满脸遐红,嘴里不停喊着刘贤清的名字;此刻的刘贤清好像明白了什么。他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那丝****,搂住了神情恍惚的柳春燕,吻了下去......迷离中的柳春燕,释放着自己内心的那份感情,和过去告别。
半夜从酒精里苏醒过来的柳春燕,看见床单上梅花点点,她脸上一丝浅浅地微笑。她穿好衣服,离开了酒店。
晚上,胡德财和夫人都来了戏园子,今天柳春燕最后一次登台,唱的是《霸王别姬》,唱到动情处,柳春燕真的是泪眼婆娑,惹得下面的观众纷纷掏钱往台上扔。其实柳春燕是在告别自己的舞台,是在为自己哭。这种感觉是无人能知,无人能感,无人能和。
卸了装,春燕和父母一起回到家。坐在屋子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毫无表情,她深深地叹了口气,躺在了床上。握着香水瓶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