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鹏蜷缩的身躯突然伸展,一脚踹出,力道千钧。
“噗!”一声,奇准地踹在孙前辈头顶“百会”大穴,借力凌空一个筋斗,落在三丈开外点尘不惊。回身望去,只见孙前辈脖颈被踹进了颈腔,口鼻流血横尸当场。
雷鹏虎目如电,扫视群敌,沉喝:“哪位再上?”
顷刻间连毙二人,尤其孙前辈,乃是贼人中武功最高者,威震敌胆,群贼毛骨耸然目瞪口呆,情不自禁步步后退,哪里敢上?
蓦地,一个极细微的声音传入雷鹏耳际:“少侠可是雷公子?若是,请速离此地,红衣人将至,公子绝非对手,请火速回避,我将在暗中相机行事,助你一臂之力,快走!”
听出来了,似乎是冬梅姑娘的声音。他自知单打独斗,对付白衣人或可勉为其难,对付两个便会相形见拙,如果贼人群起而攻,他将毫无胜算。而红衣人乃是龙虎门中一流高手,他绝难走满五十招,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挡我者死!”
他不遑寻找传音之人身在何处,俯身从金刚身上拔出一把鬼头刀,虎吼如雷,扑向敌群。
群敌本已心底生寒暗萌退意,看到他挥刀杀来,魂飞魄散一哄而散。
雷鹏见状喜出望外,口中喊“杀”不绝,尾随几名贼人,追入山林形影俱杳。
红影乍现,四名红衣人飞掠而至,拦住一名蓝衣大汉喝问强敌安在。
“那……边……”蓝衣大汉指着南面群山结结巴巴。
“山中只有一条道,传令下去,沿途堵截,格杀勿论!追!”红衣人下令。
*****
日当正午,赤日炎炎,官道上,一名身着灰色道袍的中年老道,背负行囊,拄着木棍风尘仆仆向东赶,挥汗如雨。
他正是易容改装的雷鹏。那天,在化平城外,他原准备就此向南,循流浪汉指点的小道直奔西安。不意蓝衣大汉泄露了他的行踪,贼人高手尽出,沿着小道围追堵截,大索天下。不得已,他被迫离开小道,沿着官道安步挡车向前赶。
贼人全都调往山中,官道上鲜见敌踪,接连数日风平浪静。
出家人通常不能携带兵器,少林武当崆峒派等武林门派例外。而崆峒派的老道出门,通常只佩长剑。
雷鹏没有长剑,也不喜欢用剑。老道拎着鬼头刀赶路,不像话,所以,他出山前便丢弃了鬼头刀,砍了一根杂木棍防身。
这东西即可防身,亦可助力,因此,赶路的长途客人手一根。
“这鬼天气,好热!”他望望空中的烈日,抹抹脸上的汗水,看看不远处的泾河水,打消了去河边冲凉消暑的念头,目光落在半里外的大树上。
“赶几步,去树下歇脚。”他自言自语脚下一紧。
大树在道旁,树下已经有人,两名大汉先入为主,正在树下打尖纳凉。
二人皆是三十余岁年纪,目光阴鸷,神情冷酷凶厉强横,胡狼眼中有一种目空一切的狂傲神态。
树上栓了一红一白两匹马,十分神骏,鞍后都有一个青布卷,布卷里大概是长剑之类的兵刃。
满清王朝的第二条禁令是民间不得私藏兵器,违者杀无赦!所以,武林朋友不敢公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携带兵器招摇过市,通常都会将兵器隐藏起来,包在布卷里是惯用的方法。
“但愿不是龙虎门贼人……”他暗暗寻思,不徐不疾地接近。
“喂!你的,请过来!”一大汉忽然扬手相招,不是本地口音。
“咦!”雷鹏讶然暗叫:“此人说话听上去好生别扭……”
何处别扭,他也说不清,好像是舌头有点僵硬拐不过弯,其次是说话方式令人不自在。
对一个陌生人开口叫“喂”,是一种很无礼的行为,极有可能会引起风波。还好,他用了“请”字,但在“请”字前面加赘了“你的”二字。
平凉乃是丝绸之路必经重镇,异域商贾来来往往,雷鹏曾在城中遇到过几个这类角色,他们讲汉语便是这种调调儿。
雷鹏心中稍安,既然不是本地人,便非冲他而来的龙虎门贼人。
“无量寿佛!二位施主有何见教?”他走到树下稽首问讯。
“你的,从哪里来?”大汉直截了当地问,这种问法也很失礼。
雷鹏指指来路,捉狭地说:“从另一头来。”
大汉眼睛一瞪要发作,同伴摆摆掌客气地说:“我们要去平凉城,请问路程还有几天?”
“施主说什么?”雷鹏没听懂。
“我是问路程还有几天。”
“哦,施主是问还有几天路程?”
“是的。”
“大约三马站路,按部就班地赶,三天可到。”雷鹏回答。
一马站约为八十里,三马站便是二百四五十里,必须按部就班一站一站地赶路,否则,极有可能会处于前不巴村后不巴店的尴尬境地。西北地方地广人稀,尤其如此,当然不包括武林朋友。
大汉听懂了他的话,说声“谢谢”不再理他。
“大概是异域商贾……”雷鹏自以为是地思忖,戒意消退了大半,取下行囊,拿出干粮坐在一侧充饥,忽然听到先开口的大汉叽里咕噜说了一句什么,雷鹏一个字也没听懂。
后开口的大汉瞥了一眼雷鹏,说了一句什么。先开口的大汉取出一个小包,站起身来走向河边。
雷鹏不予理睬,继续进食。
大汉走到河边,竟然脱去衣裤,赤条条跳入了河中。
“娘的!青天白日,竟然在道旁洗浴,到底是化外之人……”雷鹏暗自寻思。
“喂!问你一件事。”树下的商贾说道。
“无量寿佛!贫道知无不言,施主请讲。”他停止了进食。
“据闻不久前,平凉一带杀伐四起,死了很多人,有无此事?”
“贫道亦有耳闻。”
“谁和谁打?为什么打?”
“抱歉,贫道只风闻一群人和另一群人打得死去活来,至于所为何事,便非贫道所知了。”雷鹏不着边际地回答,刚刚平息的戒意,重新升起。
一个异域商贾,关注这件事,不是好兆头。他收拾干粮袋,准备马上动身远离是非之地。
蹄声雷动,十余骑由东而西飞驰而来。树下的大汉站起身来扬声大叫:“老弟,该动身了!”说罢,走到坐骑前整理鞍具,眼角却注视着来骑。河中的大汉也跳上岸来,飞快地穿上衣裳,奔到坐骑前整理着鞍具。
“不好!这两个家伙太警觉,不是寻常商贾应有的反应,恐怕要出事……”雷鹏不安地寻思,安坐不动,打开水囊饮了一口,目光落在飞驰而来的骑士身上。
近了,来骑忽然勒马,四名身着华服,腰悬宝剑,年约三十至四十余岁的男女排众上前,在树前一子排开,四双怪眼不住地扫视着树下的三人。
八名黑衣骑士在四人两侧雁翅形排开,手中的鬼头刀寒光四射,气氛一紧。
树下的两名异域商贾停止整理马具,站在马后,一手搭住长布卷,冷然注视着不速之客。
雷鹏一手拿水囊,睁大眼睛张大嘴,傻傻地望着众骑士,心中却在不断地猜度着他们的身份来历。
“尔等什么人?”一位中年骑士鞭指树下的三人喝问。
“无量寿佛!贫道路过此地,在此歇足打尖。”雷鹏站起身来回答。
“他们两个是什么人?”
“在此邂逅,素不相识。”
“喂!你们两个,回答!”中年骑士的语气霸气十足。
“过路的。”商贾之一回答,语气中含有愠意。
“去哪里?”
“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随意拦截盘问过路行人?”商贾的声音提高了一倍。
“雄霸西凉,唯我独尊!”八大汉高举鬼头刀,声如焦雷。
雷鹏明白了,是霸王庄的英雄好汉。
据流浪汉讲,平凉东南约二百里外,有个霸王庄,庄中有四位庄主,号称四大天王,正是眼前的四位男女,皆是响当当雄霸一方的白道英雄。
四人伫立的位置,已将他们的地位摆得清清楚楚。
左首着红缎劲装者,是大庄主长乐天王吴崇。
第二位着紫色劲装者,是妙兴天王姚静,据说是个极富心机的人物。
三庄主静虚天王宋凯仁,生的爆眼虬髯,雄壮如牛,一双巨灵之掌有开山裂碑之力,生性暴躁,背上的大刽刀重达十八斤,说什么也不像个虚心静虑的主儿。
四庄主阎淑珍,匪号“如意天王”,是位二十五六岁的少妇,穿墨绿色劲装佩剑,成熟女人的体态,在劲装的衬托下极为诱人,隆胸细腰,加上媚目流波,挑逗力增加了十倍,比一般的女人更具强烈的吸引力,可惜生了满脸麻子,令人见之其意也消。
八名黑衣大汉,是四大天王的亲随护卫,清一色的鬼头刀,刀上功夫炉火纯青,皆是些少肝没肺,杀人不眨眼的宝贝。
“没听说过。”商贾之一摇头,一脸的鄙夷之色。
“王八蛋!”三庄主静虚天王跳下马大步上前,戟指商贾的鼻子咆哮:“你这混蛋再说一个字试试!”
“就是没听说过。”商贾不止说了一个字:“咱们途经此地,什么雄霸西凉,唯我独尊,从没听说过。什么人胆大包天,胆敢唯我独尊?你们要是唯我独尊了,京城的皇帝老爷……”
“找死!”三天王火冒三千丈,一声沉叱,隔着马背一拳捣出,拳头未到,突然中生异象,商贾头上的遮阳帽无风自飞,突然飞坠丈外。
商贾应变极快,遮阳帽离头,人往后仰,“铮”然一声刀吟,一口窄锋长刀应声而出寒光四射,一只脚从马腹下闪电般踹出。
“噗!”一声,正中三天王左膝。
“啊呀!”三天王惊叫,踉跄后退,这一脚来的太神奇,也是他太大意,阴沟翻船。
刀声再起,商贾的同伴也从布卷中拔出一口长刀,胡狼眼狠注四大天王冷电四射。
“啊呀!”惊叫声再起,是雷鹏,抱起行囊远远逃开,像个胆小鬼全身发抖惟妙惟肖。
“王八蛋,你敢踢我!”三天王挨了一脚,脸上挂不住,羞愤交加,七窍生烟,“仓啷”一声,拔出大刽刀火杂杂向前抢。腿有点瘸,可能膝关节受了伤,这一脚分量不轻。
商贾徐徐后退,与同伴形成互为犄角之势,有明显的群殴之意。
“三弟小心,他们要群殴!”二天王姚静及时发声警告。
“尔等胆敢群殴,杀无赦!”大天王吴崇声如沉雷。
“杀无赦!”八大汉扬刀高叫像晴天霹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