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和我不同,你要活下去。”媚娘道。
“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我都应该活下去,共访名师,习练武功,变鱼肉为刀俎,狠狠地,以百倍的手段报复,杀尽贼人,将他们的妻子姐妹,全部送进青楼,叫他们也尝尝自己的妻子被人**蹂躏是何滋味!我发誓,我一定要这样做!你也一定要活下去,给予他们最惨烈的报复!”
雷鹏咬牙切齿,虎目怒睁,挥舞着双拳,发泄着胸中的怒火和仇恨。
媚娘静静地听着,干枯的眼睛里,渐渐露出了生气,射出了仇恨和渴望复仇的光芒。
“哥,我能做到吗?”
“能!”雷鹏肯定地说:“你能,我也能!只要你我顽强地活下去,就一定能访到名师,学到绝世武功,了结心愿。”
媚娘的眼睛里,射出了奇异的光芒,握住雷鹏的手,热烈地说:“哥,多谢你为我指点了一条明路。此后,媚娘此身只为报仇而活着,为报仇而甘愿承受一切痛苦!哥,你给我当亲哥哥好吗?”
“好!”雷鹏毫不犹豫第答应了:“此后,你便是我的亲妹妹,我兄妹二人共访名师,习练武功,报仇雪恨!”
“哥哥!”媚娘悲呼一声,扑入雷鹏怀中,放声大哭,直哭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铁人也要坠泪。
她在用哭声向邪恶宣告,她不会用结束自己生命的方式洗刷自己的耻辱,她要用比邪恶更残忍、更冷酷的手段给予邪恶最惨烈的惩罚。十余年后,她实现了自己的愿望,江湖鼠辈,鸡鸣狗盗之徒提起“冷面铁心”的名号,莫不谈虎变色,抱头鼠窜。
两天后,风雪终于停息了,兄妹二人打点行装,要永远离开这几间温暖的茅屋,投入到波诡云谲,杀机四伏的江湖武林,去寻找机缘,实现自己的愿望。
媚娘女扮男装,头戴狐皮帽,身穿兽皮袍,足蹬鹿皮靴,英姿勃勃,俨然一位英俊的少年猎人。
她逐一擦拭干净屋中桌椅家具,扫尽土炕,摸摸温热的土灶,嗅着这熟悉的气息,美丽的眼睛里,涌出了泪花。
她拭去泪水,最后打量一眼这间小小的厨房,一跺足,来到堂屋,问雷鹏:“哥哥,去哪里?”
雷鹏道:“愚兄之意,先去六盘山鹤鸣谷与母亲汇合,待春暖化冻之后,再去寻访高师。”
媚娘冰雪聪明,立知兄长先要为她找一个安身之处。她拽拽兄长的衣襟,将干粮袋挂在他的肩头,说:“哥,小妹觉得你我应该分道而行。”
“为何?”雷鹏吃惊地叫。
媚娘道:“哥哥,你我都身负血海深仇,你的仇便是我的仇,我的仇也是你的仇。小妹觉得,如果同行,假若再遇贼人,你我都身无武功,若被贼人识破身份,定难逃其毒手。不如各奔东西,各访名师,如此,成功的机会便增加了一倍。日后,你我都能活下来则更好,万一有一人不幸遇难,活着的一个,便要担负起两家的仇恨,向贼人讨还血债,不死不休!哥,你看如何?”
雷鹏也觉得媚娘之言颇有道理,龙虎门贼人依旧在四处搜捕他,天有不测风云,天知道什么时候会与其狭路相逢?但他委实不放心让一个未成年的少女,只身投入到凶险莫测的江湖中去。
“小妹之言虽有道理,但……”
“哥,我知道你在为我担心。你虽然是个男子汉,但身无武功,而我却学过几招粗浅功夫,遇上普通贼寇,你甚至不如我。哥,你我都处于任人宰割的地位,目下,我们应该用自己的智慧创造活下去的机会。此后,小妹要竭尽自己的才智,应付一切艰难险阻,直到成为一个真正的强者!哥,请放心,我自信一定能活下去!”
雷鹏沉思良久,毅然道:“也罢!小妹,愚兄答应你。切记一路之上,切莫露出女孩儿家面目,莫对任何人吐露身份来历。除非遇到德才兼备的武学宗师,否则,宁可不学武功,也不可坠入歧途。学成之后,要不择手地报复,但不可伤及无辜。小妹,你能答应吗?”
媚娘忽然觉得自己长大了,浑身充满了力量,她肃穆地点点头,一字一字地说:“多谢哥哥教诲,小妹记住了!”
雷鹏将她揽入怀中,动情地叫:“小妹,该动身了……”
“哥哥!”媚娘依偎在他的胸前,依依不舍地叫:“该走了,六盘山在西边,你翻越屋后这座山,一路向西走,小妹要向东去……”
“小妹,再会了,一路珍重!”
“哥哥保重,十年后,江湖上见!”
*****
凌晨,雷鹏再次迷失了方向,有如无头之蝇,在茫茫雪原林莽中乱闯。
与媚娘分手的第三天傍晚,他便被龙虎门的暗桩发现了行踪。
“他是雷小狗,追!”
启程前,他曾经过精心的改装,贼人已经认不出他了,但无论如何改装,也瞒不过贾英妮的眼睛,一声尖叫,令他原形毕露,立刻重新成为猎食者的目标。
追兵时远时近穷追不舍,有时,还会飞来几支狼牙箭。
他狼狈逃窜,逃入一座奇峰绝谷之中。只见古木参天,危崖耸立,森森然前无去路,陷入绝境了。
一路狂奔,令他筋疲力尽头晕目眩,跌坐在岩石下气喘如牛。
他看看前方,看看身后,暗叫:“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吾命休矣!”
心中绝望,登时万念俱灰,倒卧山岩下昏昏睡去。
丛林中踱出一头小鹿,时而倚在树上蹭痒,时而刨开积雪,探嘴啃食雪下枯草,十分悠闲安逸。
渐渐地,它接近了沉睡中的雷鹏,倏然一惊,后退一步,警惕而又好奇地注视着地上的人类。
雷鹏纹丝不动,生气全无,仿佛一具死尸。
人类乃万物之主宰,有一口气在,便耀武扬威,横行无忌,一旦倒毙,便与草木泥土无异。
小鹿十分淘气,歪歪头,舔舔小鼻儿,小心翼翼地绕着地上的人一圈,不见动静,一步一步逡巡趋近,嗅嗅他的皮靴,举起前蹄轻轻碰他一下,陡地跃开,回头观望,依旧毫无动静。又逡巡近前,轻轻鸣叫一声,好奇地打量着这张憔悴枯瘦的脸庞。
“报仇……为我雷家……为小妹……”
雷鹏梦呓。
是活人!小鹿骤然受惊,扭身便跑,扬起无数雪块,其中一块,落在雷鹏脸上。他全身一激灵,猛然坐起,望望一溜烟逃走的小鹿,露出了孩子般的微笑。
“小鹿,你多幸福,有家,有妈妈……”
他喃喃自语,继而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低垂头颅,又将睡去。
朦胧中,一阵清晰的说话声传入耳中:“分坛主,足迹很清晰,很凌乱,小狗一定就在附近,请火速追赶!”
正是他妻子贾英妮的声音。
“又是这贱货!”雷鹏猛然站起,望着来路咬牙切齿,暗叫:“这贱货阴魂不散,不杀了她,休想逃出生天……”
胸中杀机怒涌,俯身抓起一块顽石,便要回身拼命,正在这时,只听一个清脆的声音大声道:“不忙!我等追赶一宿,体力不支,前方地势十分凶险,谨防埋伏。我等可步步为营,不可冒进,量他身入绝境,无路可逃。”
“是冬梅姑娘!”他立刻冷静下来。
连日来,冬梅姑娘曾多次暗中相助,直到今日,仍然及时发声示警,如若贸然拼命,岂不辜负了她的一片苦心?
他迅速打量一眼周围,吸口气,循着小鹿的足迹窜入了丛林中。
“分坛主,是雷小狗,快追!”贾英妮一眼看到雷鹏的身影,兴奋地叫,身先士卒,与黑衣人飞身赶来。
“冤家,你还在这里!”冬梅姑娘暗暗顿足,飞身急赶。
追兵渐近,雷鹏逢林便钻,遇崖便登,慌不择路。
冬梅姑娘紧随贾英妮,亦步亦趋。她并不打算超越贾英妮。前途吉凶莫测,龙虎门下正从四面八方赶来,必须保持功力,必要时不惜一战,保护雷鹏脱险。
一个时辰之后,已经追过了三个山头,猎物遥遥在望。
贾英妮的速度加快了一倍,冬梅姑娘心中焦急,但却无法阻止。
雷鹏逃过一道山崖,倏然止步,仓皇四顾。
眼前危崖当道,高入云端,如刀削成无路可登。数丈外,岩石上刻有一行斑驳大字:毒狼谷,有来无回,行人止步!
何为毒狼谷?它在何处?有何凶险?他一无所知。
身后,三条身影飞掠而来,越来越近。他步步后退,忽然一股罡风掠过,下意识回头一看,毛发一竖,只见一道断崖横在身后,崖下云遮雾罩,深不可测。
身临绝境,退路已绝,困兽犹斗。他迅速踢开积雪,抓起一块顽石,冷然注视着追兵。
“放箭!”贾英妮高叫。
“不可!”冬梅姑娘疾声喝止。
来不及了,贾英妮的同伴早将雕弓取在手中,闻声立刻连发两箭。冬梅姑娘落后两步,阻之不及,两支狼牙箭疾射而出,其中一支正中雷鹏肩窝。箭镞力道奇猛,雷鹏踉跄倒退,蓦地一脚踏空,一声惨叫,从崖边消失了。
冬梅姑娘肝胆俱裂,宝剑出鞘,剑指贾英妮怒叫:“混账!上峰命我务必要将他生擒活捉,我也一再叮咛不许伤害他,他已身陷绝境,生擒在即,你为何要放箭伤他?居心何在?”
“我……属下……”贾英妮支支吾吾。
“说!”冬梅姑娘声色俱厉。
贾英妮灵机一动,躬身道:“属下看到他手握顽石,企图顽抗,小狗臂力过人,手头极准,属下担心小狗伤了分坛主,一时情急,才抢先射他,不想……”
冬梅姑娘明知她在强词夺理,但却奈何她不得。
贾英妮为何执意要致雷鹏于死地?其实很简单。不是冤家不聚头,二人夫妻三年,几乎一开始便成为一对水火不容的冤家,无一日安宁。
这一次,贾英妮勾结外敌,致使雷鹏家破人亡,雷鹏不死,后患无穷,因此,她铁了心要致雷鹏于死地,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冬梅姑娘恨恨地道:“贱婢,你胆大包天,违抗上命,看你如何对上峰交代!”说罢,走到崖边,望着脚下深渊,悲上心来,留下两行热泪,心中暗叫:“雷公子,不想你最终仍然没能逃脱毒手……我好恨!”
贾英妮小心翼翼地道:“分坛主,雷小狗兴许没死,请容属下设法入谷查探……”
“住嘴!”冬梅姑娘摘去面纱,借机拭去了眼泪。
她与贾英妮相处一载有余,深知其心狠手辣,对雷家有一种没来由的仇恨,如果许她进谷,雷鹏即便不死,也会被她置于死地,但她不能直接阻拦。
她吐出一口气,冷冷说道:“此谷乃是江湖禁地毒狼谷,谷中凶险莫测,数百年来,不知有多少江湖朋友,武功高手入谷打探,无一生还。你若执意要去,悉从尊便。”
贾英妮闻言,接连打了几个寒噤,哪里还敢进去?
冬梅姑娘心中稍安,又道:“今日之事,我将如实禀报,是祸是福,凭你二人的造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