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试验基地在罗布泊以西,在博斯腾湖附近,而博斯腾湖是孔雀河的源头。近些年,介于气候变迁和认为因素,致使孔雀河逐年缩减,还没流到罗布泊,就已被沙子吞没。
至于流入罗布泊的其它河流,如塔里木河、车尔臣河、疏勒河,情况也很糟糕,以至于罗布泊在20世纪70年代完全干涸,变成了一个大盐壳,成了名副其实的死亡之地。
其实白练秋可以更早到达罗布泊实验基地,只是因为顾虑到自己的身份,怕人起疑,所以故意晚到了些时候。
白练秋到基地后,发现基地没多少人,只有一个警卫连,询问之后才知道,其他人都去建设核弹试验的靶场去了。因为基地这一年多以来总出怪事,所以基地司令张蕴钰亲自过去压阵,以定军心。
基地警卫连连长孔辉和靶场指挥部通了电话,张蕴钰得知特派员到了十分高兴,却也有点矛盾,中央派来的专家有好几拨了,都没查出个缘由,有的还丢了性命,这次也没报多大希望,就全当是给基地的同志吃了颗定心丸吧。
连长孔辉派班长阿扎提,还有一名战士张苗,开一辆吉普车送白练秋去靶场。
阿扎提是维吾尔族,三十多岁,常年受风吹日晒,皮肤黝黑,使年龄看上去更大了些。阿扎提家住若羌县,是地道的本地人,更熟悉这里的环境,于是孔辉让他开车送白练秋去靶场。张苗正经八本的汉族,河北邯郸人,因为根正苗红,就被选派到核试验基地来了。
途中,他们经过一座平缓的大山丘,远远地观望,它的占地面积恐怕有十几平方公里。白练秋发现他们正在绕着它走,于是问了缘由。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张苗回答说那山丘是一片雅丹地貌群,里面有鬼,会把人的魂儿勾出来。
白练秋闻听感觉好奇怪,“雅丹”本是维吾尔语的音译词,原意是“具有陡壁的小丘”。雅丹这种地形地貌是我国西北地区特有的,在世界范围内都有分布,如果范围够大,人进去了确实容易迷路,可是说人的魂魄会离体,这就有点意思了。
白练秋突然有了想要进去看一看的想法,于是对纳扎提说道:“麻烦停一下车好吗,我想方便一下。”
阿扎提闻听,有些不大乐意,然而还是把车停下了。白练秋下了车,走到车前对车里的俩人说道:“你们在这等我吧,我进去看看就回来。”白练秋说完,转身就朝着雅丹走去。
阿扎提和张苗闻听,吃了一惊,刚刚还以为女人就是事儿多,现在才明白她的意图。他们二人立刻下车,去把白练秋叫住。
“特派员,特派员,你不能进去。”张苗喊着,三步并两步地追上白练秋。
“怎么,有事吗?”白练秋回身说道:
“你不能进去,里面真的很危险。前段时间,跟你一样,中央派来的三个专家,不听劝,执意要进去,结果呢,死了俩,另一个疯了。特派员,你听我们的,真的不能进去!”张苗说道:
“放心吧,你们在这等我,十分钟我就回来。”白练秋说完,转身继续往前走。
张苗见之,立即上前,跟在白练秋旁边,极力地劝阻,说道:“不能进去,真的不能进去,你就听我们的吧,不能进去呀。”
“你站住!”白练秋正往前走着,这时就听到了喊声,这是阿扎提的声音,他的大嗓门,还带了点异国他乡的音调,想不认得都难。白练秋听到喊声的同时,还听到了子弹上膛的声音,回身一看,阿扎提正用手枪指着自己。
白练秋看到这情形,转身说道:“你这是在表决心吗?你觉得这样就能阻止我?看你的相貌应该是本地人吧,你见我第一眼就对我有情绪,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北京来的,娇生惯养,受不了这风吹日晒,打心眼儿里瞧不起我呀。”
阿扎提听到白练秋的话,明白白练秋已经把自己的心思看穿,于是把枪放下了,大喊道:“不管怎样,我不能让你去。”
“特派员,你就听我们班长的吧,你说的对,他是本地人,所以更了解这里的情况,不会骗你的。”张苗接茬,劝说说道:
“你是不是进去过,那个疯掉的专家是不是你救出来的。”白练秋对阿扎提说道:
“嗯,是我们班长救出来的,出来之后,就完全疯了,所以我们——。”张苗说道:
“既然你能活着出来,我为什么不能。”白练秋说道:
“要去一起去,你们这些文化人就是固执。”阿扎提犹豫了一会儿,最终下定决心,说道:
“不是,班长,这怎么可以,你怎么也——”张苗奇怪地看着阿扎提,他怎么就同意了呢,难道他忘了那三个专家的下场了吗?
“苗子,你留下看车吧!”阿扎提对张苗说道:
阿扎提说完,和白练秋一起往前走。张苗犹豫不决,看看车,又看看阿扎提和白练秋,然后说道:“你们都不怕,我又怕个啥!”说着,张苗就快步追上阿扎提和白练秋,同时还很有底气地说:“马克思教导我们,不信鬼神。”
白练秋听到了张苗的话,立刻就笑了,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一边走一边说道:“马克思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没有吗?”张苗反问道:
“信奉唯物主义的人认为,世界的本源是物质,精神和物质,物质是第一性的,精神依赖于物质而存在。”白练秋说道:
“啊——没听太懂!高政委可不是这么说的。”张苗回应道:
“哎,苗子,我问你,你刚说的那仨专家为什么要进这雅丹群?”白练秋说道:
“他们认为基地的怪事儿,肯定跟这片雅丹脱不开关系,一定要进,说什么都不听,后来他们以外出考察为由,偷偷进去了,结果——”张苗说道: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敢和我们进去,真碰到无常鬼勾魂儿,那可想跑都跑不了!”白练秋说道:
张苗一听,立刻停下了脚步,面带恐惧,说道:“要,要,要不,咱们回去吧?”
白练秋也止步,回身看着张苗,说道:“来都来了,为什么回去!”说完,白练秋继续往前走。
张苗快步上前,追上白练秋,说道:“为什么非去不可呢?”
“因为好奇。”白练秋说道:
或许真的是阿扎提和白练秋不投缘,一路上他都没怎么说话,默默地走在白练秋和张苗旁边。
这片雅丹,规模真的很大,如要看到它的全貌,得到好几百米的高空,它的分布近似圆形,可谓是一座天然的大迷宫。
白练秋等人已经进了雅丹群,起初在外围,雅丹还比较稀疏,个头也比较矮,像透出地面的石墩。越往里走,雅丹越密集,而高度已经有六七米。它们常年受风的吹蚀,个个都是奇形怪状,有的头大,身子细,站在那里,好像随时都会倒似的,也有的呈锥形,坐在地上,显得是稳稳当当。
在这里面每一个雅丹都不同,却也都不能作为标志性物体,因为只要换一个角度观看,就会发现看到的形态和之前不同。所以,在这雅丹群里面,极易迷路。白练秋提醒阿扎提和张苗向她靠近,不要走散。
张苗小心谨慎地观察着周围,呼呼的风吹过雅丹,发出的声音就像鬼嚎,更令他神经紧绷,头冒冷汗,后脖颈子直发凉,只能忐忑地跟在白练秋和阿扎提后面。
这时张苗看到了他自己,是一个背影,在十米开外的地方,转眼间就拐过一个雅丹,被挡住了。
苍天!真的会灵魂出窍呀!张苗确信他看清楚了,只感头皮发麻,身上像过电一样。他面色煞白,紧遛地跟上白练秋和阿扎提。
“班长——”张苗噤若寒蝉,小声喊道:
“怎么了?”阿扎提回应道。阿扎提的害怕虽然没有张苗那么明显,可他的声音还是有些变调,想必也是心里没底。
“我看到我自己了。”张苗害怕地说道:
白练秋看张苗害怕得厉害,想安慰几句,还不待她开口,就发现张苗的脸色更加难看了,想要说什么,却已经惊怕地不能言语,抬起手颤抖地指着白练秋后面的地方。
白练秋回身,她看到了自己的背影,距离不足五米,不太清晰,却能一眼就认出那是白练秋,形貌衣着都一模一样。白练秋眸光移动,很快发现了阿扎提的身影,在侧边更远一点的地方。
看到这样的情形,白练秋眉头微皱了一下,很快又舒展开。她知道眼前的这个东西不是灵魂,灵魂是能量体,怎么可能穿衣服,具有物质形态呢?
这时,人影发生了移动,并且缓缓地向后转,面向了白练秋等人。原本以为它会有和白练秋一样的精致面容,然而当它完全转过来的时候,却发现它没有五官,真是太恐怖了!
白练秋显得是十分沉静,然而张苗却被吓坏了,立马晕了过去,像软面条一样,倒在了地上。
白练秋见到张苗晕倒在了自己旁边,立即上前查看,根本没有去理那个看不清五官的“鬼”。
阿扎提大气都不敢喘,这时他看到那个“鬼魂”向他们走来,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恐惧,掏出手枪就朝它开了两枪。
“阿扎提——”白练秋听见枪声,立即喊住了他,语气沉稳坚定,而后又说道:“不要管它,那只是个影像,光线衍射形成的。”
就如白练秋所说,眼前飘忽的人形,确实只是个影像,跟镜子里的自己没有本质区别。只不过这个影像是三维的,是立体的,物理学上通常都叫全息投影。
这个影像没有持续太久,随着白练秋的声音落下,它就不见了。之后,白练秋一只手按着张苗的脉搏,另一只手抚在胸口,发现心跳和呼吸都在,频率稍微有点异常,毕竟他现在还在休克。白练秋舒缓了张苗的心跳和呼吸,很快他就醒了。
“鬼呀——”这是张苗醒来时的大喊。
“鬼什么鬼,全息投影呀。如果还没死,就赶快起来,我们还得去靶场呢。”白练秋说道:
白练秋说完,就站了起来。而后,张苗也站了起来,因为惊吓过度,还有些精神恍惚,对周围的任何响动都有应激反应。
在这里面,人和雅丹都可以出现全息投影,所以看到的东西有真有假,这也是让人迷路的原因之一。
白练秋感到这片雅丹群真的很奇妙,每一个雅丹上都遍布着白色的发光点,就像透镜,或许这就是光线发生衍射,并形成全息投影的原因。科学家在实验室里实现了全息投影,可是因为造价昂贵,尚未得到普遍应用。真是没想到,在实验室里千辛万苦才做到的事情,在这戈壁滩里居然有天然的!
在白练秋的带领下,三人很快出了雅丹群。这前前后后已经用去了三四个小时,此时已经是中午,太阳照斜照下来,晒得皮肤直发烫。
自出了雅丹群,张苗就开始没完没了地问问题,让白练秋觉得好烦。
“特派员,你说那是不是无常鬼勾魂儿?”张苗说道:
“不是。那是全息投影,三维立体影像。况且,灵魂是能量体,不具有物质形态,所以就算它出现在眼前,它也不会着衣服。”白练秋说道:
“寺庙里的神仙菩萨,他们的雕塑,为什么都穿衣服?”
“那是艺术。”白练秋说道:
“那它们该不该被打倒?”张苗问道:
“去问马克思!”白练秋说道:
“马克思死了很多年了!”张苗说道:
“去问毛主席——”白练秋说道:
他们回到车上,驱车继续赶往靶场。此时阿扎提对白练秋算是刮目相看了,她不同于别的女同志,甚至比很多男同志还稳重,用枪指着她,她都面不改色,光是这份胆识,就已经很令人敬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