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杠神
杠神大名李大宝，黑龙村里有名的杠头，但是李大宝常说的一句话是：我这人最不爱抬杠。不爱抬杠的李大宝有一次在家吃饭掀了桌子，原因就是他媳妇做饭用的是金龙鱼的油，没有按照大宝的要求用鲁花的。掀了桌子之后的大宝还破口大骂，例数妻子的不是，把这事上升到了三从四德，和谐社会的高度，不听大宝的话，就是影响和谐社会。她的妻子掩面痛哭，闻声而来的街坊四邻前来劝架，可是打听完打架的缘由后，都不知这架从何劝起，从此，李大宝家再也没有吃过金龙鱼，就连亲戚朋友前来送礼的都是送鲁花，送错了牌子，怕是真敢给你扔出去。各位读者肯定挺好奇的，炒菜做饭用什么油算个屁事，至于么？但是你要是认识李大宝，尤其是跟他交谈过，那你就知道了，至于，绝对至于。大马路上要是有生人碰到他，问个路，那这位算是找对付人了。问路就问路，千万别多说一句话。比方你问问县城怎么走，他告诉你从这走二百米再向西去一百米……他要是没说完你就插话说哦，往左走一百米。那就完了。
李大宝的套路就是：你知道路么？恩？不知道，不知道就虚心受教，你跟我请教你怎么还说话呢？说话就说话，还往左走一百米，一看你这人就不规矩，恩，联合国都是定着东西南北，因为人会转弯，左可能是西，你转一圈就成了东了，这你不懂？你要问就好好听着我说，要不别问。
得，这时候你就别说话，听着。但凡有个脾气爆点的或者不服气儿跟他呛呛的，那你就别走了，他敢跟你抬一天杠。也许你想了，这种人该挨揍。哼哼，挨揍？太天真了，各位读者记住啊，一个人敢明目张胆做一件明知道有某种风险的事情，那么他一定有把握规避风险。你要是抬个杠还好说，你动他个指甲，他能讹死你。这种事出的太多了，传说，李大宝家盖得新房全是杠神“劳动”所得，这所谓的“劳动”就是抬杠了。这位跟狗都能抬杠的主儿，以上那点事儿实在不算是他抬杠生涯的经典案例。
大宝诨号并不是杠神，杠神是我给起的，因为他另一个特点比抬杠更鲜明，烟不离手，基本上是真正的烟不离手，除了睡觉，手里是一直冒着烟的。打早晨起床，用火柴点上一根烟，这一天基本不用第二根火柴，一根接一根，一根对着一根的抽。所以大宝的外号是“一根儿”。谁说农民没有文化，“一根儿”的诨号一语双关，而且准确的表述了大宝的爱好和为人。一天只用一根火柴，人呢，还特别一根筋。后来经过长年的文化交融和积淀，现在我们村东头的棋牌室里，谁打麻将有个明杠暗杠，都说是白大宝黑大宝，因为大宝就是杠，走到哪，杠到哪。与天杠、与地杠、与人杠、与狗杠等等等等，只要是他能接触到的，就抬杠。
说说杠狗的事吧。俗话说烟酒不分家，爱好抽烟的李大宝对酒也有浓厚的兴趣，虽然他的酒量远远不如烟量大，但就是好喝两口。对于李大宝来说喝到兴头上再嘬一口烟，唱上一句：喝酒呀抽烟，快乐呀无边，虽然呀没钱，小日子挺甜……这一时刻是他感觉自己离幸福最近的时候。有一回亲戚办事，他喝多了点，跟一大屋子人挨个抬杠，一屋子人竟无一对手，有点百无聊赖。恰好酒劲也上来了，骑上车子回家睡觉去。路上唱着那首自编的小曲，也不知谁家的狗那么不开眼，在大宝从那户人家门口过得时候狗隔着门汪汪叫了几嗓子。大宝急了：叫唤个几把。狗还叫，大宝又骂，狗一直叫，大宝一直骂。后来大宝跟狗形成了默契，狗叫唤几声，大宝骂几句，大宝骂完了，狗又叫唤。活脱一出双簧戏。后来大宝叉好了自行车，坐在门口跟狗隔着大门骂，先是问候狗的各个直系亲属和祖宗，继而是说狗缺乏教育和修养，不应该乱叫，还说你应该听声音，外面是好人就别叫，听着是坏人再叫唤。最后还例数狗的来历，说它本来是狼，因为自甘堕落和没有血性才给人看家护院，不要狗仗人势，惊扰了过路人等等等等。狗主人早听着呢，但是惧怕李大宝的威名，一直没敢出屋，直到狗实在叫唤不动了，这场骂战才算作罢。人们是第二天听狗主人说才知道这事，愣是跟狗对骂了半个钟头。在乡亲们争相询问细节的时候李大宝正在厕所蹲着呢，大半夜的在地上坐了半个钟头，着凉了，窜了一宿。狗嗓子哑了，大宝闹肚子。平局吧算是。此事传遍我们RC县的东西南北，大宝的光芒笼罩了爱较真的同行，其他好几个村里也有爱抬杠的，一旦有人指责他们抬杠，他们就拿李大宝的故事说事：我爱抬杠？我还能有李大宝抬杠？他跟狗都能抬杠，我这是跟你讲道理……
村民都知道大宝好抬杠，聪明谨慎的尽量避而远之，但是也有好事者借此取乐。其中有一次好多乡亲都在一起待着，大宝没有例外的又跟人抬起杠来，那人抬杠的功夫毕竟不如大宝，败下阵来心里不服气。遂用激将法激大宝，跟大宝打赌说大宝怕老婆，大宝要是敢给他老婆一个嘴巴子，愿意出一百块赌资。大宝好财，答应了。果然一会他老婆过来了，正跟相亲们打招呼呢，大宝抡圆了胳膊打了她一个大嘴巴子，声音脆响，绝做不得假。大宝老婆被打愣了，反应过来以后向大宝冲了过去，大宝不慌不忙的说，人家说了打你一巴掌给一百块钱，大宝老婆没再向前冲，反而大喊:那就打它个三千五千的。大宝又抬手，与大宝打赌的哪见过这阵仗，一百块他是出得起，要真出个三千五千的他也没法回家给老婆交代啊。赶紧拦住了大宝，好说歹说硬把一百块塞到大宝兜里，还保证以后一定老实做人，绝对不跟大宝抬杠了，这才罢休。如此夫妻，也算是奇葩的一对了，正所谓针尖对麦芒，瘸驴对拐磨是也。也许像大宝一样好抬杠的全国不在少数，像大宝他们一样的奇葩夫妻亦不在少数。但是能以抬杠为生，以抬杠为事业的估计也只有大宝了。大千世界，各种各样的人，做着形形色色的事，有帝王将相也有贩夫走卒，杂耍卖艺能过活，算命看相能吃饭。居庙堂之高出谋划策是过日子，处江湖之远街头讨饭也是过日子。个人有个人的命，都有自己的活法，老天爷早晚会叫人死，但是这之前也叫人活。走投无路也是路。这点从我们村里的人就能看出来，村南头的傻子包菜，虽然生下来就傻，人情世故半点不通，中午吃的什么下午就忘了，但是天生一副好体格，在田间地头儿忙活一年也收不少庄稼。帮人挖个坑锄个粪挣点零钱，有个红白喜事给人打个花圈，有吃有喝还能挣两盒烟抽抽。村西头的王小虎自幼父母离婚，爷爷奶奶岁数也大，打小儿没个管教，老天爷却给了一张貌比潘安的脸，一天班都没上过，靠着微信陌陌勾引个把深闺怨妇、失足少女什么的，人家愿意倒贴着给他花钱，小日子比那些辛辛苦苦上班的工人们滋润。我的发小小石头，一米八的大个儿二百来斤的身量，不爱上班，好个打架斗殴之类的事儿，那又如何，一天也没苦过，靠着帮人平事或者吆喝人打架，出场费高达五百元，还不算烟钱。给他烟，二十块一盒的刚够拿出手，他抽着还嫌呛嗓子呢。再诸如邻村的女神赵佳琪之流。现在社会的价值观不就是向钱看，像厚赚么。最现实的问题，现在在农村，没钱娶不上媳妇。我们八十年代末左右的这一代赶上了计划生育，当年多少美女出师未捷身先死，尚未成型就被各种医疗器械或者药物拔将出来，丢进了厕所沤成粪了，以至于现在男多女少，丈母娘们待价而沽，价高者得。没钱，谈什么爱情，表扯淡。车子房子加彩礼，你要出不起我只有对不起了。现在我们县城别说小姑娘值钱了，就是二婚的小媳妇也是很抢手滴。说了这么多，就是想告诉大家，杠神也是人，需要挣钱与生活，大环境下谁也不能避免。他也有儿子要娶媳妇，但是他没有事业，除了抬杠竟身无长物。那只有靠抬杠了。
人都有倒霉的时候，有些事沾上了要倒霉，有些人，例如大宝，沾上了也要倒霉。2014年夏天从其他县里来了一个卖西瓜的倒霉蛋，因为在大宝家房后山吆喝卖西瓜，吵扰了大宝的午睡，大宝出来与之抬杠。结果必然是大宝完胜，但是卖西瓜的不明就里，竟因一时气愤给了大宝一拳，据事后估计，他那台时风牌农用车和一车西瓜在此战中被大宝全部缴获，价值约五万元。大宝挨打后村里人们来看热闹，有人跟卖西瓜的倒霉蛋认识，因此做了说和人。大宝张嘴要十万赔偿，卖西瓜的当然不干，大宝扬言要去BJ告他。此事后来经过说和人几次的调解，终于还是双方都不认头而没有解决。一个月以后大宝去了BJ。回来时是做的小轿车，冀O牌照，HB省驻京办给送回来的。BJ给HB省打了招呼，省里给BD市打了招呼，市里督促县里马上解决，最后卖西瓜的倒霉蛋赔了两万，大宝还是不认，没办法，县里补贴了三万。大宝凭此事挣了五万，别人一年的工资。人们震惊于大宝何至于有如此能量能惊动省驻京办的人，没听说大宝上头有人啊。大宝吸了一口烟，望向苍天，微笑着说了一句：其实也木有什么，我在人民大会堂门口躺了会.大宝真人才也！
此事过后大概两个月，大宝去AX县三台镇办事，因为道路狭窄被一辆面包车给靠倒了，见那车没有停车的意思，大宝抓紧捡了一块儿砖头，掷向面包车后屁股，面包车主下来理论。舌战当然不如大宝，也是气愤不过，给了大宝一脚，大宝被KO。而后面包车又被大宝缴获，讹了二万五千元。刨去修自行车17元，手上破了皮买红药水花费2。5元，大宝净赚两万四千九百八十点五元。呜呼，真乃旷世奇才，惊才艳艳。大宝不费吹灰之力，挣得全RC县服装行业最高技工也难以企及的工资。成本之低廉，收货之丰厚令人发指。如果按照利润率算来，怕是超过任何一家世界五百强的公司，比起卖毒品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大宝完全可以站在黑龙村之巅，甩一甩头发骄傲的说一句：姐的本事你不配拥有。
大家都知道保定名吃是驴肉火烧，听说过一句话，吃什么你就会变成什么。估计是常年吃驴肉火烧的原因，保定人的脾气都比较倔。说话抬杠也是倔的一种表现。一般保定人的套路就是，两人生人一见面，先看第一印象，做过一番交谈以后心里对此人有个大概的判断，双方感觉都不错的，自然是勾肩搭背的下馆子去畅饮。感觉不对的，就找话抬杠，抬杠到一定程度，就有可能急了眼骂街，骂完以后就开始动手。所以俗话讲：京油子卫嘴子保定府的勾腿子。勾腿就是保定练武摔跤的一个招式。从整个套路和体系来讲，保定不愧为历史名城，有着深厚的文化积淀和素养沉淀，打架，要有充分的理由。不能不分黑白没有缘由的上去就打，那叫不说理。也不能跟郭德纲的相声说的那样：你为什么不带帽子呢？打一顿。第二天又问谁让你戴帽子了？又打一顿。这种属于流氓找茬。李大宝绝对不是流氓，除了好抬杠爱讹人之外，其他方面都正常，年轻时也有跟人打架斗殴的经历，但无一例外的是，每次都是铩羽而归。其中一次因为土地的问题与邻村的村民发生冲突，大宝纠集了自己的亲戚朋友扛着锄头铁锹去打群架，李家门里的一大家子浩浩荡荡的穿村而过，犹如要出征的军队。不明就里的村民问大宝：一根儿，干什么去？大宝答：邻村的侵占我家地了，打杂种操的去。半个小时后大宝他们灰头土脸的回来了，各个带伤，各种武器农具也都有损坏，村民又问：怎么了这是？大宝回答说：嗨，没打了杂种操的，让杂种操的打了一顿.农村里有句话，好汉打不出村去，无论是谁，在别人村里打架，人家亲戚朋友加上老乡亲们肯定都要帮忙，哪里打得过。大宝他们失败是正常的，但是大宝从来都是挨打以后再找补出更大的价值来。这就是大宝独有的能力，在县长办公室门口坐了一天以后，县公安局派人把打大宝的人抓了，最后的结果就是那家人为了平息此事，将那块儿有纠纷的地悉数给了大宝。从此开始大宝就慢慢的有了名气。大宝也从一次次的“成功”中总结了自己的一套经营模式，抬杠—挨打—讹人=利润。直到最后我们村的战神卢大有两招杀了两个人，大宝才改过自新，生怕哪一天碰上战神这种上来就一击致命的人物，把自己交代了。大宝明白，活人讹钱那是没数的，装病装痛，赖在医院里就不出来，花钱如流水一般，对方最后都要认了，该赔多少赔多少。一旦死了，反而不值钱，一条命十万八万，一条腿可能缺能讹出四五十万，所以大宝还是比较谨慎的，绝不冒生命危险讹人。碰上个敢操刀子抡铁锹干架的主，大宝奔跑的速度犹如抓兔子的细狗，百公里加速绝不亚于跑车。但是怕什么来什么，大宝还真碰上了这种愣头青。一次在集市上本人有幸亲眼目睹了大宝也对付不了的混人，那个一个卖烟叶的中年汉子，膀大腰圆，估计是大宝去买烟叶，不知为何跟大宝吵起来了。这倒也不新鲜，大宝走到哪吵到哪，时刻都在寻找他的“商机”。那人急眼了且没有按套路出牌，直接从烟叶子底下抄起一把大砍刀，抡圆了朝大宝砍将过去，大宝当时吓得都忘了跑，只是本能的向后仰，所幸没有受伤。旁边的人赶紧拉架，挡住了卖烟叶的男人，大宝趁机以掩耳盗铃响叮当之势飞快的奔跑而出，卖烟叶的也不是好相与的，不依不饶的一直追，直到追到大宝的家，大宝锁上了大门，气喘吁吁，惊魂未定的听着外面男人用刀剁门的声音。直到把刀刃剁卷了，卖烟叶的才作罢，回去又卖烟叶了。从此以后大宝很少赶集，生怕再碰上那个卖烟叶的克星。
此事让大宝郁闷了很一阵子，村里但凡能跟他说上话的都会调侃两句“大宝，听说碰上克星啦，追的你跑的比兔子还快？“也有的说”大宝，发挥你的长处，去他家里讹他去。“大宝说”要去你去，我还想多活两年“从此大宝安生了许多，虽也抬杠，但很少讹人了。尤其在战神出事以后，大宝痛改前非，踏实做人，再没招惹过是非。至于战神带给我们县城的影响有多大，请看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