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玉渊潭。
暮春时节,是京城最好的赏花季节。玉渊潭的樱花纯洁浪漫,如烟似霞,尤为出众,必然是早春人们出行不可错过的一道丽景。
这天得了半天空,到玉渊潭闲逛。园区内花雾团绕,碧水无波,景致自然美不胜收。廊里、人行道上,皆是熙熙攘攘,人山人海,给这万物复苏的春日更平添了几分热闹的气氛。
我悠闲自在地背着手,沿着中央的甬道,随着人潮的方向,一路走一路赏。微风拂过,暗香浮动,盛开的樱花在空中翩翩起舞,轻盈如洁白的雪花,飘逸若调皮的精灵。
‘万绿中拥出一簇樱,淡红娇嫩,惹得人心醉。’我仰着脸凝神端详着,那叠叠的花瓣宛若纱翼一般薄而透明,柔软娇媚,让人不禁心生爱怜。伸手弯下一枝,凑在近前闻了闻,淡淡的清香萦绕在鼻翼间,沁人心脾,如至梦幻……
正自我陶醉间,肩头一阵细微的压力袭来,“这位姑娘,能麻烦你给我们拍张照片么?”一个清清甜甜的声音问道。
我歪过头,只见一位仙女般的美丽女孩冲我微微笑着,一身米色纱裙衬得她肌肤胜雪,眉目如画,如瀑的长发柔顺地披散下来,几乎齐腰。旁边一位身材颀长的优雅男士同样抿着嘴唇,以温和的目光询问着我。待看清楚彼此的容貌时,我和他的视线同时一顿,随即他的视线一动,便不着痕迹地错过去了。
“哦……”我暗自垂了眼睛,迟钝地回答,“可以。”
那个女孩瞬时放心大胆地把手里的大家伙塞到我手里,然后轻巧地拖着身后的男人去树下,可他却站着没动,瞟了我一眼,很冷静的语气,“你会用么?”
我和女孩同时一愣。其实,他问到点子上了,我从来没用过相机……经他一问,我登时脸就红了,有些尴尬局促起来。本来想把相机还给他们,可女孩却没有选择换人,而是选择耐心地教给我怎么使用。
我抬眼瞅了他一眼,心想,这个时候你不怕我图谋不轨了?他却好似知道我会看他似的,目光及时地飞向旁边的灼灼樱花。
“你看拍照的时候先取景对焦,然后按快门,很容易的……”女孩无端地信任我,此时更是全神贯注地指导着我,连我都忍心去拒绝什么。
我很是顺从地看了又看,皱巴着眉头记了又记,试验了一番,总算是明白了大概。
教我的时候很严谨认真,实际拍起来的时候,他们并没有提任何要求,只是随意地选取了几个不同的背景,让我帮忙多拍几张。因着他们先前的信任,我拍的也很尽心。
镜头里的他长身玉立,优雅俊逸,如芝兰玉树;镜头里的她清新飘逸,灵动俏然,若空谷幽兰。换背景角度的时候,他征询她的意见,柔柔地对她讲,温润的目光里透着丝丝地宠溺和疼爱。她点头附和着他,乖巧而率真。
那么多那么多人,他们两个静静地站在人潮拥挤的樱花树下,却竟有中翩然出世的从容自在,不染尘世一丝一毫的喧嚣。
那女孩望着他,眸光透出异样的光彩来,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地十指相扣。这和谐美好的画面,暖的像是一阵春风吹过人的心田……我默默地看着镜头里的温馨画面,目光定格在他霁月清风般的脸上,他此刻也正看过来,和他的视线在镜头的屏幕上一碰,我的心啪嗒一下,不由得凝在了上面。
“拍上了么?”他清润的嗓音将我抽离的思绪收回。
“应该吧。”我低着头把相机递过去,答的没有底气。
他翻了翻,道了声,“谢谢。”
“你拍的很好。”女孩拍着我的肩头赞美道,“一级棒!”
我的心,总算稍安。这个美丽的女孩很会鼓励人,刚才教我使用相机也非常热心肠。虽然我笨极了,但她始终不急不躁地给我讲解,到最后,我都有点感动了。
她兀自欣赏了一会儿,回身拿给身后的人看,“雨帆,你说是不是很好?”
本是很随意的一句话,我的心却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耳朵都敏锐地好似要伸向前去。
他倾了身子凑过去,目光停在照片上,眼波微微一动,“人比花娇……人美怎么拍都好看。”
“雨帆,你坏!你都比大哥会讨好女孩子了……”女孩害羞而快乐地捂着嘴巴笑起来,明媚的笑容宛若头上那一片娇艳可人的樱花。
他轻笑了一下,转瞬似是注意到我的存在。视线就像是两把小刷子以一种风卷落叶的力度,徐徐往我身上扫来,落到我身上那一刻,我心神一紧,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
可他的目光却是那般坦然自得,清**人。在那么一个瞬间,我也深深地,不容犹疑地相信了他,定定神,很有自知之明地开口,“这位先生说的没错,人美怎么拍都好看。”
他们走后,我继续观赏樱花,却已无先前的兴致。掏出自己那个笨重的诺基亚手机,看看时间还早,往前走了一段,一直到鹂樱苑。倚在水榭里的美人靠上,远可观雄伟耸立的中央电视塔,近可看游船如织,锦鲤扑水。
脑海中依然定格着刚才的画面——如云似霞的樱花树下,他们安安然然地站在那里,沐浴在澄明的光霭中,自然地凝成了一副岁月静好的水墨画。他脸上流露出来的层层的暖意,宛若一汪初春的阳光,明**人,活色生香……
曾记得,与他初遇时的窘态,也记得自己极力辩解时无助与彷徨,更记得周围人们的哄堂大笑与奇异目光。那时的他冷静理智,态度傲慢,杀伐决断也不过在片刻之间,与今天的温和耐心迥然不同。
遥望着灿灿的斜阳,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一抹金色的阳光,在指间融融地铺开,犹如他刚才照片里噙在嘴角的一抹笑意,温暖的灼人。一种莫可名状的情愫在心中弥漫开来,久久难以挥去……
天色渐沉,游园的人也渐渐散去。
“我最喜欢这张,人漂亮花也漂亮,我要发朋友圈,就写我带一只小美女来玉渊潭看樱花怎么样?”一个扎着马尾辫,背着粉色背包的女孩笑在一旁边走边讲着。
她口中的小美女似乎并不满意,抢着她的手机阻止,“这张照片把你拍的好看,我这么胖,不行不行……”
“哎呀,你别这么计较啦,你这张比你自拍那几张美多啦,瞧瞧你拍的,只见一张大脸不见花。咱今天是拍樱花还是拍人来了……”
人们三五成伴儿,满心欢喜地检阅着自己的收获,分享着自己一天下来的心情。而我形单影只而来,又没有一张照片可以留念,听来分外敏感,于是加快了脚步。
“咦,你这张不是樱花吧?分明是海棠!要是写上樱花就笑死人了……”
“是吗?真的是海棠……”
“海棠?”听到这两个字,我的脚步一顿,回身拉住那个小美女,“玉渊潭里也有海棠花?”
她诧异地看我一眼,“有的,留春园那边也有几株海棠。”随即拉着闺蜜离开了。
我想着刚才游园,纵然看到,也是不识,不禁觉得有点遗憾。想到园门即将关闭,我紧跑了几步,终究也是迟了一步。工作人员拦着,园区已经禁止进入了。
不会吧?我不甘心地踮起脚尖,望了望园内那一片片的花树,觉得兴味索然,也只得回家去了。
如然,在来到北京的第一个春天,我便错过了与海棠花的初次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