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诺，你发什么呆，怎么这么长时间才看了两页书。”妈妈的喊声打断了赵予诺深思的回忆。
打了个寒颤，赵予诺尴尬笑道：“刚才走神了。”
妈妈拉了把椅子坐在赵予诺的身边，皱紧眉头问道：“你恋爱了吧？”
赵予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如果想你的男朋友，就去打个电话，回来专心看书。”妈妈笑了笑，然后起身，从外面端来一杯刚沏好的茶水放在桌上。
妈妈临走前拍了拍赵予诺的肩膀，笑道：“傻孩子，你这个年龄可以恋爱了，只不过不要因为胡思乱想耽误了学业。”
赵予诺听着妈妈关门的声音，心中一颤，这是妈妈同意自己谈对象了吗？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开明？要不要把张子宸介绍给她，还是不要，她们才刚刚吵过架。
妈妈会喜欢宜相源还是张子宸呢？一定会是宜相源吧，他那么帅。可张子宸很成熟啊，他也许能博得妈妈喜爱，可是，她和张子宸真的可以像以前一样吗？
那个最大的心结，自己能解开吗？
赵予诺还是拨打了张子宸的电话。
“想我了，宝贝。”张子宸的声音很温和。
“我有点看不进书，你在干什么呢？”赵予诺问道。
“在上班，烦死了，这边经理……”
赵予诺只听得张子宸一段超长的抱怨，却没有记住一句。他怎么变成这样了？明明是自己在诉苦，却听见他的一阵不开心，他在乎自己吗？
“好啦，我要忙了，晚上说。”张子宸挂掉了电话。
赵予诺无奈的摇摇头，一种莫名的难过涌上心间，仿佛一滩酸臭的稀饭味在鼻孔飘过，甚至有些恶心。这种感触让她很不舒服，此刻她才发现，原来在张子宸的身上竟然找不到从前的快乐。
难道爱的没有激情了？还是不爱了？
这种问题赵予诺纠结过很多次，可一直没有找到答案。
坐回书桌前，并没有增加多少快乐，当手指触碰那杯茶水的时候，发现已经冰凉，心里反倒增了几许烦忧。
书上的文字在眼前划过，像是一个个难懂的蝌蚪，它们本该是最为神圣的财富，赵予诺的脑海却抓不住一个。也许流走的是知识，更多的却是时间。
好不容易熬到傍晚，吃过晚饭后，妈妈看着失神的赵予诺有些心疼，于是问道：“诺诺，晚饭后我们去散步吧，去河边走走。”
“清河桥？”赵予诺开口道。
妈妈点了点头，道：“小时候你就爱在那里玩，妈妈带你去，顺便给你买点好吃的回来。”
清河桥的东侧就有一条小吃街，那里有很多来自各地特色的小吃。赵予诺喜欢那里的炸鸡排，也喜欢那里的旋风土豆，更喜欢那个白胡子老爷爷的冰糖葫芦。
晚饭少吃了一口，赵予诺回屋选了一条靓丽的浅蓝色短裙，简单梳理一下头发，随着妈妈离开了有些沉闷的家。
跟在妈妈的身后，赵予诺似乎感到一股说不出来的压抑，她一定有心事，不然脚步不会那么重，目光也不会如此呆滞，甚至都没怎么说话，还险些被一个突来的玩耍中的孩子撞到。
“妈妈，我想听故事了。”赵予诺疾走几步，抓住妈妈的手臂，有些娇气的说道。
妈妈停下脚步，愣了一下神，眼角似乎有些湿润，淡淡问道：“想听关于什么的？”
“你和爸爸，还有清河桥。”
妈妈轻挠了下飘逸长发，嘴角露出一抹苦涩，拍了拍女儿的手掌，迈步向前走去。
“我是结婚后才到滦州古城的，和你爸爸恋爱的时候没有多少地方去，所以就经常在清河桥上走走。”
“那时的风景不如现在，人也很少，但空气很新鲜。你爸爸很坏，他总是逗我，每次都要把我推下桥，直到有一天我问出了一个很傻的问题。”
“什么问题？”赵予诺皱眉问道。她和妈妈有时候像是姐妹，彼此习惯分享秘密。
妈妈的嘴角上扬道：“是关于我和你奶奶掉进水里，他最后选择救谁的问题。”
“这个问题？好像没有哪个男的愿意回答吧？估计也回答不上来。”赵予诺乐着说道，没想到妈妈会给爸爸出这样苛刻的考题。
“但你爸爸回答的很好。”妈妈嘴角露出了笑。
赵予诺疑惑道：“这题也有正确答案？”
妈妈满脸笑容，道：“你爸爸当时愣了三秒，随即脱下外套，什么话都没有说，直接跳进了清河水里，那是十月份，水很凉。”
“当时给我吓坏了，我一个劲的喊救命，然后他就从水里冒了出来，朝着我大声喊道‘萱萱，我现在就告诉你答案，我就在水里，我要看你们谁先掉水里，如果一起，我就救你。’”
“后来呢？”赵予诺心头一震，她没想到自己厌恶的爸爸竟然会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他当时是多么爱妈妈啊。
妈妈抹了把眼角的泪，微笑道：“后来你爸爸上来了，冻得浑身打颤，我给他披上衣服，他紧紧抱着我，虽然很湿很冷，我的心里却很暖。”
赵予诺的眼中也含着泪水，她从来没问过张子宸这个问题，但他觉得张子宸也会像爸爸一样。
妈妈接着说道：“我问过你爸爸，为什么救我。”
“爸爸是怎么说的？”赵予诺好奇的问道。
你爸爸咬着牙说道：“因为你奶奶有你爷爷，这是你爷爷的责任。”
“救你，是他的责任。”赵予诺忽然感动了。
“你爸爸说，这是他的义务。”妈妈说道。
义务和责任差不多的意思，然而责任可以不做，只是犯了一个错，义务则是必须去做，没有错不错的意思，这是理所当然，法所必行的东西。
“那……你和爸爸怎么成了现在这样？”赵予诺问道。
妈妈指了指桥头即将落下的夕阳，淡淡说道：“因为时光，它很残忍，爱情就像一块磐石，再坚硬，再厚实，也会被岁月慢慢磨掉，只留下一个结晶。”
“我就是那块结晶？”赵予诺指了指自己道。
妈妈点了点头，手指远方，河水泛起波纹，笑道：“世界很美，青春很好，诺诺，能爱的时候就用力去爱，至少有一个美丽的故事。”
“像个有故事的人。”赵予诺脱口而出。
“对！”
像个有故事的人，这是张子宸和她说的，妈妈同样也这样告诉了自己。赵予诺心头忽然涌出一股暖流，她和张子宸那个难以解开的心结似乎解开了，爱就是付出，哪怕遍体鳞伤。
她笑了就像夕阳照在人们脸上，那种甜美随光阴飘散，视线眺望，清河桥中央站着的那个人，在静静望着风景。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赵予诺心头一颤，宜相源竟然站在桥上，是在看风景，还是在等人，等的人是自己吗？
“妈妈，我可以失陪一下吗？那边有个同学。”赵予诺指了指桥上的宜相源说道。
“去吧，妈妈等你。”妈妈的脸上露出同样灿烂的微笑。
赵予诺快步跑到桥上，拍了拍正在发呆的宜相源，道：“等谁呢？”
“你！”宜相源猛然转头，眼中充满炽热的深情，认真地说道：“诺诺，你终于来了，我猜你一定会来的。”
“如果我不来呢？”赵予诺皱眉问道。
宜相源道：“那我就等，等到暑假结束。”
“暑假结束你就去别的城市了吧？”赵予诺笑道。
宜相源点点头，探出手去拉赵予诺的手臂，道：“我带你去走走。”
赵予诺刻意推开他的手臂，指了指桥下，解释道：“我是陪妈妈出来的，改天吧。”
宜相源脸色一红，苦笑道：“那就改天吧。”
“恩。”赵予诺点了下头，忽然兴起，问道：“宜相源，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可以选择沉默不答，如果你的女朋友和你妈妈一起掉进河里，你会先救谁？”
宜相源愣住了，紧锁眉头，许久后摇头道：“我选择沉默。”
一种失落从赵予诺的心头升起，她点了点头，准备离开。
宜相源突然说道：“等等，我回答你，我会救妈妈，然后我陪她一起……”
“好了，我知道了。”赵予诺打断了宜相源的话。
“可是？妈妈的恩情很大，我不想做不孝子，但我可以陪女朋友一起去死。”宜相源还在解释。
赵予诺嘴角上扬，笑道：“你很伟大，妈妈在等我，先失陪了，再见。”
赵予诺走得很缓慢，走到妈妈身前的时候，夕阳已下，街上霓虹亮起，她看到妈妈那张带着灿烂笑容的脸，和脸上不知何时增长的皱纹。
夜色很美，霓虹点缀，赵予诺牵着妈妈的手，迈步向小吃街走去。
妈妈的故事让她感动，宜相源的出现虽只是个小插曲，可他的回答不是让她很满意，可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也许自己根本就不该问这样的问题。
因为这个问题本来就没有答案。
“那个男孩子在追你吗？”妈妈突然问道。
赵予诺点点头，苦笑道：“以前的同学，忽然在桥上相遇了，我以前喜欢过她。”
她对妈妈没有秘密。
妈妈笑了笑，拍了拍赵予诺的肩膀，只给了两个字的答案“太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