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何一洋放下疑惑的念头,黑夜这么安宁,憎恨像逃窜的猛兽,大肆侵略何一洋的理智。想想何一涛美滋滋地继承家产,何光明炫耀慈父的帽子,何一洋恨自己的拳头不是钢铁制造,不能打爆仇人的头!
夜,你能否透露我,何光明父子什么时候遭到报应?
孙媛在副驾驶座坐立不安,扭头看向渐渐远去的住宅楼,好像蜗牛的硬壳。既渺小得不值一提,又脆弱得不堪一击,何一洋就无助地缩在壳里,不知道何时天色突变,一根手指轻轻一捻,被卑微地碾碎。
碾碎那时,也是孙媛走到终点的时刻。
孙媛因此愈加不安,吞吐的夜色填充整个大地,像条乌黑的绸子扼紧急促的呼吸,偏偏司机这么沉默。
他的侧脸很唯美,温柔的下巴弧线,挺翘的嘴唇和高高地鼻梁,但阴冷的气质把五官糅合地阴柔,不如出租车司机的小伙子,浑身洋溢着阳光洒脱气概。
是啊!孙媛的心情豁然开朗。
因为被迫认栽的年轻司机,他的形象在夜里比月亮耀眼,他象征着生机饱满的太阳,冲破万丈阴暗的力量!现在,孙媛也浑身充满了同样的力量。
不再恐惧司机的阴冷,孙媛要借助他获得董事长的信息,何光明清楚孙媛的手机号码和住址,对孙媛的了解可谓比户口还清楚,反过来孙媛的信息量却薄弱得可怜。
“你是董事长的司机吗?”孙媛稍稍靠近,进行摸底调查的第一步。
车子向右转向,同时车速似乎提高些许,那人抿抿嘴唇,露出一条优美的唇形。
孙媛保持着姿势,虔诚地等待回答的希望渐显渺茫,孙媛眼里的热情缩成一点,继续穷追不舍:“你的驾驶技术很娴熟呀,怪不得是董事长的司机。”
那人秉承木头人的宗旨,目不斜视地继续驾驶。
“董事长看起来很严厉的,生气的时候是不是特别凶?”孙媛张牙舞爪,做出凶悍的表情来又显得那么滑稽。
一年来孙媛的态度保持着冷冰冰的态度,甚至养成了习惯,做起夸张的表情虽然肌肉僵硬,孙媛自信做出的表情和动作并不严肃。然而那人好事不苟言笑,似乎眼睛都没有看孙媛一眼,是做会动的雕塑一般。
孙媛还要再问,车子在他的指挥下稳稳地停在原地,孙媛错愕地看向车窗,血红的红十字标志在夜里格外醒目。这么快就到医院了?孙媛像赤手搏杀的士兵一样无所适从,因为对何光明的认识还停留在朦胧阶段,压根儿没有任何新发现!
这时那人突然苏醒了,吝啬地说了两个字:“到了。”
孙媛以为他是个哑巴,拿着背包下了车,孙媛霸气地摔了车门,心里仍是憋闷。被人蒙着头挨打太憋闷了!走进宽敞而安静的医院,孙媛感觉这里像个诱捕的牢笼,何光明这位成功的猎手端坐首位,等着孙媛主动上钩。
轻轻地叹气,孙媛硬着头皮敲门。
“笃、笃、笃”
拐杖点地的声音由远及近,不快的速度凸显得声音沉闷而压抑,门开了,何光明满面慈祥的微笑站在门口。
孙媛唯恐这位董事长再叫一声远远,立即来一个深度鞠躬的问候:“您好,董事长!”中规中矩,字正腔圆。
和何光明展开胳膊亲切相迎的态度大相径庭,对这个插曲,何光明心中不舒服但也有理由理解。毕竟,他除去下午新闻采访的时间,几乎调动所有的职员搜集孙媛的资料,并一直看到晚上将近四个小时的时间,经历过父母突然离世的噩耗的女孩儿,比其他女孩儿更加成熟也是正常。
只是,距离何光明的标准差距很大……
何光明在孙媛肩头拍拍,慈爱地说:“不用客气,这里不是公司没有那么多讲究,以后你也不要见外,称呼我为叔叔就可以了。董事长的称号听了几十年,林林总总几千号人,叔叔这个称谓我现在特别喜欢。”
意味着,孙媛没有选择的余地。
所以孙媛只好听话地妥协,毕竟宣布死亡的人还在家里避难,出于对董事长的关心和关爱,作为何氏集团的一份子,孙媛觉得应该询问下何一洋“死亡”的事比较合理。
站在门口,孙媛关切地问:“听说总经理的弟弟去世了,这是真的吗?”满脸的不可置信。
何光明点头,悲戚之色爬上眉梢,眼圈接着就红了:“是啊!今天下午警察通知我认领尸体,虽然脸被人破坏得等于毁容,但我自己的儿子怎么能认错?那么好的孩子,刚刚来到国内就被人暗害,我恨不能将那人碎尸万段!”
眼圈仍然红着,此话一出顿时杀气腾腾,叱咤商场几十年的将士果然气势冲天!
孙媛心下折服不已,忙贴心地劝解:“董事长千万要注意身体,偌大的公司还等着您打理,总经理现在卧病在床,您可千万不能倒下呀!”
何光明应付地点点头,并不像在何一洋的话题过多停留,狡猾地打个哈哈:“是啊!人老了重感情,总爱犯糊涂犯小错误,多亏媛媛及时提醒啊!公司的事务等着我处理,一涛的一切就交给你了!”
何光明语重心长地说。
“您放心吧!”孙媛郑重允诺。
何光明这才放下心来,他刚刚走出门口很快折返回来,抓住孙媛的手嘱咐:“任何情况第一时间通知陈医生,他会处理得很好。”言下之意,就不必第一时间联系何光明了。
孙媛点头再点头,以示意思明确。
送走唠唠叨叨的“慈父”何光明,孙媛仿佛经历一场一场激烈的战争,疲惫地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此刻已经接近半夜了。
闭上眼睛准备小睡一会儿,一只冰凉的手突然爬上孙媛的手背,孙媛立即惊吓地跳得老高:“你什么时候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