锡尔瓦被莎弗朗尼亚推醒了，她这才想到房间没有窗户，根本看不出白天晚上。
“睡得可真死，外面这么多人来来去去都没吵醒你！”莎弗朗尼亚点燃了灯，又对着那个小镜片照起来。
锡尔瓦动了一下，偷偷摸了一把两腿间的皮肤，确实好多了，这才坐起来穿衣服。多少天没有睡得这么踏实，而且一醒来是在这么个地方，她还有些不习惯。
“你穿的那是什么衣服啊！”莎弗朗尼亚问。
锡尔瓦扣上扣子，说：“我弟弟打猎的衣服，我改了几刀。”
“哈，我说怎么没见过。打猎还得专门一身衣服，哈哈哈。你这狗和鹰也是为了打猎养的吧。”
“是。”
“你们还会缺肉吃吗？还用得着打猎。”
“打猎可不光是为了肉啊。”
“那还能为了什么？”
“打猎是为了大家在一起……”
“我明白了，就是闲得！”莎弗朗尼亚终于梳通了她那一头毛蓬蓬的头发。
锡尔瓦没有辩解，下床来收拾床铺。
“你昨天说的事情是真的么？”
“哪件？”
“算了！”
“都是真的。被烧了的房子是我家的，这是真的。以后没地方去了，想跟你一起走，也是真的。想试试帮你解决麻烦也是真的。怎么样？你什么主意？”
莎弗朗尼亚往镜片里瞅了半天，说：“要不死马当活马医，信你一回？”
听到莎弗朗尼亚同意继续和她在一起，锡尔瓦一下子轻松了很多。有这个“老江湖”在就是有了向导，有了保护，有了一起商量事情和相互照顾的人。“莎弗朗尼亚，你的‘生意’做了有多久呢？”
“从小！”
”从小？！你……“
”我的养父做这个，能教我的也只有这个。我从能骑马开始就跟着他到处游荡，最开始当然只是给他望个风什么的。等到有一天他喝酒喝死在了街上，我接了自己的第一单生意，挣了几个钱把他找地方埋了。然后拿着他留下的这些家伙，接着这么走下来了。“
”我现在特别好奇，要报仇的那些人是怎么找到你们的呢？“
”当然有办法。需要揽生意的时候就在酒馆里坐着，懂行的人会自动凑上来。“莎弗朗尼亚放下镜子，背对着锡尔瓦坐在桌子边上，把马鞭柄挂在右肩上的一个扣子上，让鞭梢从身体一边垂下来，直垂到凳子面儿上。”这样的，背后拖个尾巴的就是在等人说事情。接下来要看鞭子头上这块皮子。如果是剪出两个叉来，像燕子尾巴那样，就是拉皮条的。“
“拉皮条？”
“唉，这你也不需要知道。如果是我这样的剪成箭头尖儿形的，就是帮着教训人的。如果鞭子头是散开来的，就是走私贩东西的。”
”你等下！”锡尔瓦赶紧从行李里掏出笔记本，想把这些都记下来。莎弗朗尼亚一脸嘲讽地看着她：“记在脑子里就行了。白纸黑字的记着，想让大家被全窝端么？”
锡尔瓦赶紧把本子放下，现在她对那些能一个人游历一年活着回来的公子哥儿们充满敬意，民间的热闹中竟然隐藏着这么多凶险。莎弗朗尼亚摘下马鞭，说：”顺便再教你一条规矩吧！我问你，你的马额头上是不是有个金线编的花儿？“
”是啊，你看见了？！“锡尔瓦瞪大了眼睛。
”这里的连环也是金色的？“莎弗朗尼亚指了指自己的腮帮子。”这是我们的规矩，看到马的话先看一眼马笼头！金花金环儿的是贵族家的马，动了贵族家的人或东西一定会被追捕，所以见到这样的马，我们不去招惹。要是马脑袋上戴的是黑线绳编的马笼头，马左右腮帮子上各带三个铜钉子，这就说明马的主人是杀人越货的道上的人。对于同行我们当然也互相敬重，不闹纠纷。否则一个弄不清楚，像我这样惹了惹不起的人，就麻烦了。大小姐，你这是决定跟我上‘道儿’了？”
”这些只有你们知道吗？“
”只有我们和卖马具的知道！否则谁都去买个黑线绳马笼头，我们还做哪门子生意！敢说出去我就杀了你！“莎弗朗尼亚重新拿起了她的宝贝小镜子。
看着莎弗朗尼亚照镜子的专注神态，锡尔瓦忍不住问：“你为什么不干脆打扮成男人呢？”
“为什么？”
“打扮成男人出去行走不是会方便些吗。”
“反正我一直是这个样子，何苦费那个劲呢。再说男人也有爱留长头发的呀！我告诉你，只要活儿好，这些头发、衣服什么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事！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做这行的到底女人少，所以被人记住是女人比较容易被抓到。”
“对啊，那怎么办呢？”
莎弗朗尼亚笑了一下，用手背擦掉了嘴唇上的红色，拧起头发，扣上头盔，说：“还看得出我是个女人么？”
留在头盔的阴影之外的只有一张冷酷的下半脸。
锡尔瓦松了一口气，她出门前无论如何也没下得了决心剪去自己的头发。她的头发比所有贵族女孩的都长，这是她多少有些骄傲的事情。现在莎弗朗尼亚活生生地向她证明了，独立在外闯荡未必需要放弃一切女人的特征。她梳着自己的发稍，说：“那我可能还得想一个方便的发型，防止被人抓住头发。”莎弗朗尼亚愣愣地说：“要是有人这样干就砍掉他手啊！”随后她眨了眨眼睛接着说：“不过也好，我有一次从窗户底下弯着身子过，头发缠在风钩上了，确实狠狠地疼了一下，疼得我差点嚎出来……你好好琢磨吧，琢磨出来给我也梳一个。”然后拿出那块小镜子，仔细地重新把嘴唇描上。
“所以，主子，我们今天干点啥？”莎弗朗尼亚终于打扮停当。
锡尔瓦下床来试探着走了几步，说：“我怎么也得去我家那座宅子看看。”
“不赞成。再等一天也行，那么大的宅子现在恐怕还没烧透。明天吧，明天！今天我带你看看这个镇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