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怜走了,她要去做什么?
陈念揣测良久,没猜出来。
猜不出来也不打紧,他也该走了。
顾怜给他指了一条路,就得去看看。
阿晴休养了两天,恢复得差不多。
陈念觉得是时候道别了。
晨风阵阵,吹得木屋前的两人相对无言。
“陈哥哥,你身体还没好。”阿晴柔声道。
“迟则生变。”
“好,陈哥哥,那阿晴不留你。”阿晴默然良久,随后道:“阿晴跟你一起走。”
陈念摇了摇头:“你没必要趟这浑水。”
“你修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阿晴不能看着你去送死。”
“我有办法保护自己。”
“陈哥哥,不知道这些年你经历了些什么。但你成了修士,能引起顾姑娘那种修为的人重视,你不一般,阿晴是知道的。”阿晴看着陈念,点点桃花:“阿晴知道你有很多秘密,也有着很多事情要做。但你不知道的是,阿晴想要与你一起分担这些。”
陈念一愣,他很感动。可是感动,不一定就要答应。
“李道长,也就是顾姑娘的师尊。他曾给我批过命,天煞孤星。你跟我趟这次浑水,不会有好结果的。”
“阿晴不怕。”
“可我怕,你本来就与这些事无关。若是牵连了你,我心里却是过不去。”
阿晴笑了笑:“陈哥哥,那年你从山上救了我又放生。阿晴就觉得,阿晴是你的人了。化形后,曾下山寻过你。可阿晴没用,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又回到了这儿,每天采采药,看看人间的书。也常幻想着有一天能寻到你,该怎么报恩。感谢老天,竟遂了愿,那天采药的时候竟然嗅到了你的气息,帮你调养时,阿晴就没打算再离开你身边了。”
陈念听后低头沉默了一会,叹了叹气,要开口的时候却被阿晴打断:“所以,陈哥哥。你去哪,做什么,阿晴都会跟着你。”
善因善果,当年随手救的小狐狸,如今却要成自己的助力。
陈念百感交集,苦涩一笑,低声道:“阿晴,这么做,不值得的。你已经救了我一命,已经算是报过恩了。”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阿晴淡笑,讲出诗经里的一句诗,随后又道:“对于喜欢的事情,是不会去计较值不值得的。”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既然见到了君子,又怎能不欢喜?
陈念心下暗嘲,自己哪算得上君子?又有哪点值得欢喜?处处欠恩,处处带来灾祸,哪里有值得喜欢的呢?
阿晴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俏丽的笑道:“阿晴去寻你的时候接触过很多人,人的世界确实很复杂,可也很纯粹。至少,阿晴觉得,喜欢就是喜欢,没有理由。阿晴就是觉得陈哥哥好,也讲不出什么道理。陈哥哥有困难,阿晴想为你分担,心甘情愿。”
话都讲到这个份上,该怎么回绝?
陈念本就不擅回绝,所以没有回绝。少年的情愫,一样很绵柔,只是他还没察觉到。
喜欢或许本来就没理由的,喜欢的人正好喜欢你,更是难得。
拒绝喜欢的人的喜欢,又有谁能做到呢?
陈念做不到,便带上阿晴,出了秦岭,一路南下向襄州行去。
长路茫茫,陈念没了修为,行得更慢。
这一行,便是一个月。
一个月可以发生很多事,但陈念不关心。
阿晴一路伴着陈念,风餐露宿,还时时逗乐陈念。
陈念很感动,也很珍惜。
人未必比妖好,阿晴这么好,更不能让她受到任何牵连。
有阿晴在,陈念一路心情开阔。
虽然修为仍没恢复,但对要创出什么样的功法逐渐有了眉目。只是,还欠缺着些什么。
欠缺什么呢?陈念也不知道。
顺其自然罢。
顾怜既然让他去襄州的永兴当铺,那么永兴当铺,一定有着极其重要的线索。
寻找线索的代价往往不小,表面是个凡俗当铺,恐怕是龙潭虎穴。
毫无修为的过去,会不会只是送死?
可陈念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他怕迟则生变。
正好毫无修为,可以伪装成凡人去探探底。
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
天下有人在找那传闻中石清玄的弟子,也有人让这些人就是找不到。
陈念的处境,反而好像越来越安全。
哪怕凌火宗已发出江湖令,却连影子都摸不着。
石清玄的弟子传闻越来越玄,可天下却仿佛都忘了他长什么样子。
陈念清楚,有人在控制着流言,在保护他。
苏灵丘或许有这个能力,但陈念想不出苏灵丘有什么理由要这么帮他。
但总之,这个漩涡陈念已经陷了进去,多安全一分,都是好的。
神武皇帝登基这些年来,可以算得上风调雨顺,天下太平。但陈念知道,这太平治世的底下,暗流汹涌。
汹涌的暗流陈念管不着,他只想报仇,并且为石清玄正名。
无论是谁推动这一切,对凌火宗,只有不死不休。
想什么,往往会来什么。
艳阳高照,古道西风。
陈念勒住了马,阿晴也停了下来。
再往前行半日就是邓州城了,邓州到襄州,不远了。
“陈哥哥,怎么了?”阿晴奇怪道。
陈念没有答话,直视着前方,满眼怒火。
阿晴顺着陈念的目光看去,平坦的官道上,迎面走来了四个人。
四人身着玄色布袍,服饰统一,肩膀上都有一个赤红的火焰形刺绣标志。
陈念永远忘不了这道标记,看到这个标志,满腔怒火,满腔恨意。
正是凌火宗的标志,这四个人,是凌火宗的弟子。
阿晴皱了皱眉,问道:“陈哥哥,他们是凌火宗的人吗?”
陈念点了点头,继续看着四人迎面而来。
“要教训他们吗?”阿晴又问道:“阿晴可以帮你先向凌火宗讨点利息。”
讨点利息,自然是杀了这四个人。
只是,杀了这四个,又有何用?凌火宗门人数千,就凭现在两人,杀得完么?
陈念犹豫了一会,摇了摇头:“算了,他们只是喽啰,教训他们,用处不大。”
话虽如此讲,但陈念却还盯着迎面而来的四人。
这些人到底认不认识陈念,陈念也很好奇。当然,这四人修为都不算高,陈念有把握让阿晴留住他们。他很想知道,凌火宗的门人对他知道多少?
人越来越近,那四人只是路过,陈念开始听清他们的对话。
几人在向为首的人嘟囔:“师兄,怎么办呐?连那石清玄的传人长啥样,姓甚名谁,做过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查啊?”
“就是,怎么查啊?”
“听说那石清玄传人的修为深不可测,咱们这一个月查不到什么回去顶多挨点骂,可万一碰上了,可不得死么?”
为首那人哼道:“住嘴。长老既然让我们到神州来查,咱们就得查到点东西。怎么查?先去王师兄横死的地方找找线索,王师兄在的时候怎么对你们的?怎么也不能让他白死!”
另外三人闻言低头,不再说话。
为首的那个弟子又讲道:“再讲点实际的,宗门派了那么多人到神州寻那个石清玄的弟子。若是真找到有用的线索,你们觉得奖励会少?”
四人一边相互交谈,一边从陈念旁边走过。
陈念盯着四人,思索着他们话里的内容。
凌火宗死人,陈念很高兴。但这脏水在自己身上,他终究也有些不快。
四人与陈念擦身而过,并没有注意陈念阿晴两人。
凌火宗似乎对自己一无所知,很好。
陈念目视着他们走过,微微一笑。
那四人中一个身形魁梧的许是心情不快,转头横了陈念一眼,吼道:“小子,看什么看?”
陈念回过头,不欲理会他,准备离开。
那人似乎很固执,亦或是很不高兴,想找个地方排解。
所以,他不依不饶,拦下了陈念,恶狠狠的盯着陈念吼道:“小子,你瞅什么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