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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东海 二

那男子说完,单臂一振,撑出半身金刚法相。那金刚法相神光灿灿,流辉熠熠,头带八角天王冠,身披黄金流云甲,右手持一杆降魔杵。怒目圆睁,切齿咬牙,好不骇人!

男子也不多言,嘿的一声向前冲来,金刚法相举起降魔杵便砸。厉寒明不惧不慌,身旁两口仙剑迅速围着他转起来,呼呼风声不绝于耳。酒楼中桌椅板凳,杯盘酒壶叮叮咚咚一并哀鸣起来。

周遭喝酒的、吃菜的,赶紧躲得躲、闪得闪。那关正三兄弟何曾见过此等威势!平日里舞弄个刀枪斧叉,就敢横行山林,驱狼役豹,哪里知道这修行之人如此了得!三人看看那宝剑,又看看那金刚,心生敬畏,又惊又怕,忙躲到柜台边。

当然,也有那不躲的,不怕的!这文竹小厨娘便是其中一个。烦郁之心还未散去,就见有人在酒楼中闹起了事,心中无名之火腾腾地燃烧起来!可转念一想,自己那个什么事都不管的二主子,现在指不定哪里潇洒来着,自己操什么心呢!

“打吧打吧!打死了才好!”文竹饶有性质地看起了热闹,“打赢了我请好酒!”说完了还不忘嘟囔了一句:别把楼拆了就行……

文竹这一边嘟囔着,众人一旁观望着,正厅中的二人战得正酣:这边沾衣宝剑裹挟着万千股厉风,上刺下劈;那边金刚法相拉扯着无数道神光,左突右击!沾衣宝剑不沾衣,只见剑影重重,凌空乱舞,看得众人心惊胆战;金光法相真金刚,但看神光辉辉,封塞天地,压得众人郁抑不申。

这二人虽斗得漂亮,却未真正生死相向。你来我往间,不曾看见多少火气充斥其间,想来都是谨慎之人。正当时,酒楼中惊起铮铮琴声!这琴声似千骑神兵自天外掩杀而至,霸气绝伦;又似滔天巨浪遇崖壁拍击而起,势震霄汉!

碎玉裂金般的琴声让所有人斗捂住了耳朵!场中激斗的二人也是一滞,慢了手段,缓了杀伐,却并未就此停了缠斗。怕是真要分个高下!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那琴声也随着两人的斗法而愈演愈烈!一干人等惶惶不可淡定,当下便有人作势欲走。

突然间,轰隆一声巨响自楼外震来!遥君楼摇了三摇,众人也颤了三颤。很多人一下子跌倒在地,暗叫一声苦!

厉寒明与那人的争斗停了下来。

那琴声经这一震,戛然而止。

“哎哟!这又是哪个!”楼上传来一声娇叱。

所有人皆惊惶莫名,不知楼外发生了何事。各自踌躇观望间,遥君楼大门处忽的一暗!定睛瞧去,一个巨人堵在了门口!

这又是谁?

那巨人一身兽皮遮体,斜挎一副皮囊。此人黑面无须,一头乌发松松蓬蓬,豹子头,眯眯眼。让人奇怪的是,这人腰上挂着一个人!的确是挂着!那腰上的人就拴在巨汉的宽腰带上。细细看时,似是一个少年。衣衫不整破且旧,脚上一双草鞋,头发不长也只胡乱扎在脑后。唯一能看得过去的就是额头上一条抹额。那抹额黑底赤纹,描着一线金边,倒像是块好布。但也只是布了!破旧的一身衬得抹额好不扎眼!此时的这个少年,四肢无力地垂着,真不晓得是生是死。再看巨汉这打扮,该不是打猎来的吧!酒楼众人这般想着,猜测着,那巨汉开口了。

“嗯!有吃的了!”说完,巨汉走了进来。环顾一周,就见厉寒明的桌子是空着的,径直走了过去。那挂在腰上的少年,也就随意地扔在了邻座。

“店家,能吃的,多来一些!嗯,还有酒!”巨汉说完,那瘫在桌旁的少年猛地直起了身,睁大了眼睛喊道,“要肉!”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了一跳!这才发现那少年目若朗星,眉似利剑,皓齿朱唇,好不俊俏。只是,这少年始一开口说话,便有一身酒气腾腾扑来,竟压过了这一酒楼的酒气!这得喝了多少酒啊!众人汗颜。

“嘭!”

那巨汉二话不说,直接一个爆栗敲了个山响,少年吃不住,一头撞在了桌子上。

“要肉!”众人没听错,这次却是巨汉说了,“嗯,很多肉!”这次更让人汗颜,唱的是哪出啊?两个人谁说有什么区别么?

“大老怪!你是不是又想打架!”少年不依不饶,直接拍起了桌子!

而巨汉这边更是不服软,又是一巴掌拍在少年头上,“让你找揍!”再一次,少年的头狠狠地撞在桌子上!

这边强硬,那边更狠!少年抱起大老怪的胳膊便要撕咬,像那遇到敌人的狼崽子,气势颇为吓人。但也只是吓吓人罢了,大老怪一把拽下,正准备砸下的时候,酒保的声音传来了。

“肉来嘞!”

二人同时停止了动作,双双两眼放光盯着那大盘大盘的肉,那少年更是可耻地流下了哈喇子。有这么饿么?

少年一脚踢开巨汉的手,夺过酒保手上的肉,抓起就啃!巨汉也是不甘其后,双手比少年还快,一口就吃掉了一盘好肉!

“还要!还要!”

“不够!不够!”

两人边吃边讲,全然不顾周围诧异的目光。小厨娘也对这边来了兴趣,吩咐旁边道,“去,再多拿点!”

“嗯,这肉真不赖!”大老怪抹了一嘴油,灌了一大口酒说到,“待会嘛,你就在这等我,我去去水中,再带你走。”

“唔?谁说的!我也要去的!”肉堵不住嘴的少年喊道,“海里有那么多鱼,我一个都没吃过呢!”

“嘭”的一声,这一次少年撞进了盘子中。

“吃你的肉!”巨汉胡吃海塞了一通,也不管少年如何,继续说,“海中凶险难测,作死才去!”

“不好!这肉是要钱的!我要吃海鲜!”

这时,送肉的小二走过来搭话,“二位只管吃,小店酒肉都是免单,只管吃!嘿嘿!”

“哇!这样啊!好厉害,我不吃鱼了!要肉要肉!”

巨汉听得这话,也是一拍桌子,“给我先来,嗯,要多!”

众人饶有兴致的看着这老少二人,竟忘了自己吃菜喝酒。小二穿行其间,都是给那二人送肉送酒的,不一会那二人的桌上已堆起了高高的盘子。似乎,这里间的人都想看看这两人到底会吃多少肉!喝多少酒!

靠在柜台边的文竹亦是如此,数着盘子,算着酒壶,她倒是不担心自家的酒肉。多着呢!

“哼!你这妮子!有人在楼里斗狠,也不阻阻!”文竹身后传来一声呵斥。文竹扭头一看,来人一袭青衣碎花裙,怀抱一只白猫,鼓着嘴,蹙着眉,可爱的紧!

文竹嘻嘻一笑,蹭到旁边,双手摇着少女的手臂道,“偃月姐姐,你怎么下来了,这大白天的,也好多睡会儿啊!”

“再不出来,怕是这楼都得拆了!你这成心不让我睡的!”

“哪敢哪敢,偃月姐姐,都是那两个人闹得!”文竹气呼呼手一指,“咦?人呢?刚才还在这呢?”

文竹本想指出厉寒明和那斗狠的人,哪知这三人早不见了踪影。刚才文竹跟众人都被那巨汉和少年吸引,全忘了早先的厉寒明和那一对璧人。也不知什么时候,这三人就消失去,是继续打斗?还是各回各家?

“早走了!哼!再这样,等二主子回来让他惩你!”

“嘿嘿,好姐姐才不会理二主子的,好姐姐最好的!”

“知道就好,这事再不许犯了。”偃月说着,凑过来轻声说到,“这巨汉是高人,可仔细了。”

“这我知道,他本来就很高啊!喏……”文竹手一指,马上又惊得说不出话来:巨汉的桌子上已经堆起了小山一般的盘子,整整四摞!文竹偃月,以及周遭的人都是看得目瞪口呆,想不到!实在想不到!

“嘭!”

众人又是一惊!原来是那少年一头扎进了盘子中!巨汉没打他啊?怎么就这样栽进去了?不一会,那一堆的盘子中间传来阵阵鼾声。

“这就睡着啦!”所有人都想不通,刚狼吞无数,这般就睡着了?不合理啊!倒是那巨汉依旧,好酒好肉也不知装进肚中多少。兴许觉得自己一个人继续吃没多大意思,兴许是真饱了,巨汉拍拍肚皮,道一声有劳店家,就拖着那破旧的酒囊晃悠悠出门了。

一干人等回过神来,发现早已走了厉寒明,更不见那抚琴而争的人。这一时斗法未分胜负,平添了酒桌上的谈资,又见这刚来的二人迥异,颇为有趣,更是聊的兴起。不一会,酒楼中热热闹闹,更胜起先。

偃月慵懒的摸摸怀中的猫,那猫似乎比偃月更是慵懒,眼睛竟也不眨半分。

“这边没了事,我得上去接着眯会儿,你没事可别来扰我!”

“知道啦好姐姐,等二主子回来再叫你!”

“别,他回来了也别来烦我。”说完,偃月打了个哈哈,不见她移动半步,飘也似的就没人影。

这遥君楼的主人,也就是她口中的二主子,这次来到这东海边上,的确是为了那东流岛。二主子出去时,带走了两个姐妹,留她和偃月在这楼中。文竹摇了摇头,深知偃月天性嗜睡,是不能陪她玩了。姐妹四个,文竹,修烟,武风,偃月,一个贪玩,一个嗜睡,一个好斗,一个寡言,都是别人收养的孤儿。偏是文竹玩性最大,十分不安分,现在却独自一人接着酒楼,自是郁闷无比。

“你们两个,把他抬到后面去!”文竹也在思忖着这两人。她知道那巨汉是个高人,楼中闹得那般激烈,这巨汉一来他们就停下了!她也知道好姐妹偃月的厉害,那铁马金戈般的琴音说断就断!

“放到后房,慢着点。”文竹又嘱咐了一声。两个小二刚刚抬起少年,这人马上醒过来,大喊一声,我的肉!接着抢过剩在盘中的一大块肉,咬在口中,然后,又睡着了!文竹叹了叹,“这两都是怪人,话说那巨汉说要去水中,也是去找东流岛的么?”

巨汉已经远离遥君楼了!这个时候他正踏浪而行。

“有了。”

说完,巨汉一头扎进了海中。

往深处行去,光线越来越暗,也不知这海有多深。走过一段阴暗之后,前方突然大亮。但见四根龙柱高耸,护着一座水晶宫殿。正行间,一名巡水虾将领着几个小兵上前问道,“敢问何方上仙,到此处有何见教?”

“嗯,我来此处找点东西,你家主人可在宫内?”

虾将见此人魁梧异常,不想得罪,遂笑道,“既如此,小的给上仙带路。”

不多时,水晶宫内,一白胡子老者领着一众鱼龟虾蟹出迎。老者名为鱼海,乃是得道的海蛇,如今是这海底一方圣人。

“上仙远来,老朽失礼。老朽在这海底活得还算有些年头,不知能否为上仙效劳。”

“我乃越绝山打铁匠昆古,来到祖地,是想来寻祖上遗落的一块顽铁。”

鱼海一惊,“上仙口中所言,老朽没听错吧,上仙说是祖地?”

“正是,嗯,有何不可?”

鱼海闻言,忽然行了一个大礼,颤声道,“老朽眼拙,竟不识真仙驾临,有罪!有罪!”

昆古也没想到这样,一把扶起鱼海,居然有些不自在。

“嗯,我哪是什么真仙,只是一个打铁匠,你不必如此。”

“言祖地者,必是宣夜之人!老朽听闻,从宣夜上界到祖地,中间隔着浩瀚星海,自古两界往来者屈指可数!上仙至此,已是老朽千年来闻所未闻!敢问上仙,这宣夜上界,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所在?祖地修者,无不心向往之!”

昆古见鱼海字字恳切,声声动情,思忖了一下,坦然道:“嗯,这么说吧,那里就是个瞎折腾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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