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非很少讲话,他甚至融入不进我们这种生活。他很随便,旷课逃学,学校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但是他的成绩一直很好,模拟考试总是前五名。
虽然偶尔他会跟我讲话,但是我觉得,大部分时间我融入不进他的生活,比如今天他没来上课,他去哪了?早上迟到两节课,他去哪了?上着上着课突然不见了,他去哪了?这些我都无从知晓。
班主任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班里边出一个复旦生,她是奖金荣誉双丰收的,所以他不能让宁非走,不管他多过分也不可以走,在别的班主任那里,他简直就是金疙瘩。宁非已经复了两年课,家里边压力也很大,所以如果在这个班里他还是考不上复旦,他舅舅也不会放过班主任的。
班主任甚至比宁非他妈还着急。
她又开始不停的找我了。
“默然啊,最近宁非怎么回事?为什么逃课逃的越来越厉害了?他究竟去干嘛了?老师把你调过去不光是让你监督他学习,更是要随时关心同学的生活。”班主任愁容满面的看着我,我心里开始有一丝丝不安。
其实我不是担心班主任的年终奖和各种荣誉,我担心的是宁非,我担心他到底干嘛去了。
“那,,老师,要不你也给我几天假,今天下午宁非回来了,我跟他一起走。”我装作一副很想帮助班主任的样子。
“嗯,这样行吗?你见机行事吧,旷课老师也不会怪你的,不过千万不要耽误学习!”班主任的愁容突然有一丝丝的舒展。
回到教室的我,看见宁非居然坐在那里。
“班主任又找你了?”宁非看着讲台上讲的哇哇的数学老师,特别淡定的说。
“嗯。”我一边做着笔记一边回答。
“是不是让你跟着我,看看我到底在干嘛?”宁非摸摸嘴,表情很坏。
“嗯。”我敷衍的回答着。
“会影响你功课吗?”宁非突然扭过头看我。
我一下子有些惊讶,他从来没有问过我这么多的问题。
“我.应该不会吧。”我磕磕巴巴的回答。
“那今天你跟我走吧,带你出去玩。”宁非嘴角的坏笑又出现了。
我心想,玩就玩吧,我一个大老爷们,怕什么呀。
我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嗯行啊。”
上完最后一节课,我没有上晚自习,便被宁非叫了出来。
“走吧!”宁非站在我面前,完全换了一副模样。脱了那身学生装,换了短袖和皮靴,和班里的那个简直判若两人。
“我们去哪?”我心里突然惴惴不安。
“去,,,,玩儿。”宁非把声音拉的老长,他打开车门,示意我坐上去。
我不太认识他的车,我想这就是富二代的生活吧。不,具体的说,宁非是富三代。
我没有再问什么,便乖乖的坐上去。看着宁非那身打扮,心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英气的人。宁非突然开口了:“你老看我干嘛?衣服很好看吗?”我当时觉得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但是我为了掩饰问题,又马上避开目光,看着道路右侧。
“你怎么了?这么不自然干嘛?平时让我写作业的时候不都挺虎的么?也没见你不好意思啊?”宁非一边开着车,一边笑着问我。
“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我看着车窗,故作镇定的回答他。
“我高兴啊,哈哈哈。”宁非鬼哭狼嚎的笑着,我听的很不舒服,便不再理他。
果然如我所料,车子停在了一家夜店旁边。
“下车吧。”宁非拉开车门,兴奋的对我说。
我发誓,从小到大我都没有来过这种地方。一进门便灯红酒绿,闪光灯闪的我眼冒金星,各种酒气和烟气弄得我很不舒服。
vip的一个最大的卡座上,有个男生叫着宁非的名字:“宁非!这边!”宁非拽着我过去,男人身边围着几个女的,和几个男的。宁非过去了,那些人赶忙把中间的位置给他让出来。
“呦,这是谁啊。你的‘新宠’?”那个男人看着我,尽是****的表情。
“新nm个头啊!我同桌!”宁非顿时急了眼,边拉着他的头发,边骂他。
“同桌?哈哈哈~”男人突然阴阳怪气的问了一句,周围的一帮人便都哈哈大笑起来。
“别你妈整没用,还玩不玩了?”宁非说完,突然举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男人也陪着他把酒一口干下去。
这时候男人突然对着我说:“你看这宁非,就是这德行,不知道做做介绍,”他顿了顿,继续说,“我叫史聪,小兄弟贵姓?”
我被他一问,突然脸一红,害羞的说:“我,我叫陈默然。”
“哈哈哈,宁非,你带过来的可真有意思,还害羞了。”
“这我们班三好学生,别瞎逗啊!”宁非冲着坏笑中的史聪叫嚷着。
“哈哈哈,还三好学生呐!~”说着又是一帮人哄笑,史聪又陆续的介绍了其他人,可是名字我都没有记住多少。
一开始接触史聪总觉得他满嘴跑火车,没一句正经的,可时间长了你就会发现,史聪不仅性格特别爽快,并且对宁非和身边的朋友,不管有钱没钱的,都是一百个够意思,用宁非的话说就是:史聪这人特仗义,只有时间长了才懂他。
“对了宁非,你前几天带过来的那个妞呢?甩啦?”史聪坏笑着,看着正喝的尽兴的宁非。
“甩屁啊!我压根没跟她好,我怎么甩她?是她老缠着我!”宁非有些醉了,脸上明显泛起红晕。
“啊?!那留手机号了没?我这还想使使她呢!”史聪突然坏笑着,他们的谈话让我听不进去,我只有喝着橙汁,看着舞台上的DJ表演,装着听不见他们说话。
“没留,等过几天再给你找个好点的。”宁非不紧不慢的回答着,显然是在敷衍他。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听了心里反倒有些不舒服。
“你还找?你不怕你旁边这个生气啊?”史聪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一般,坏笑的看着我。
宁非回过头看我一眼,哈哈大笑着说:“他?你看好了他可是个男的!三好学生~我们班的!”说完宁非笑的更厉害了。我一脸不满的看着宁非,心里恨恨的想,等回去再跟你算账!其实也就是想想罢了。
史聪突然眼睛一亮,看着宁非说:“男的怎么了?你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话还没说完,旁边的那个男生就打了他一下,小声的跟他说:“聪哥,你瞎说什么呢!”史聪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马上住嘴不再说下去。
宁非听完史聪的话却突然脸色一变,马上又大口大口的喝起了酒。
“行了!再喝喝死了!”史聪一把抢过宁非手里的酒杯。
宁非这个时候已经喝的有点多了,他突然拽着我,又拿起酒杯说:“史聪不跟我喝,咱俩喝!默然你跟我喝!”
我把他扒拉开,然后愤愤的说:“你tm有完没完?”说完便拿着外套想往外走。
史聪看着怒气冲冲离去的我,突然对着宁非说:“还不快追啊!生气了!”
宁非显然是早就有准备,他追着我说:“你看我这个样子,有办法一个人回去吗?明天不上课班主任又该找你了!”
“你明天不上课关我屁事!她凭什么找我!”我怒气冲冲的回绝着他,还是一步不停的往前走。
“那你看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一会我自己真的回不去了。不骗你,他们不会管我的。”他就知道我的弱点,心软。
我看着他渴望的眼睛,怎么也狠不下心往前走一步了。
回到座位上,宁非得意的继续喝起来,他就知道我一定会回来。
看着他搂着一帮女人在那里扭来扭去,我这火还是很大,但是我不能表现出来,他爱干嘛干嘛,今天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心里暗暗发誓。
半夜十分,宁非终于喝到起不来了。史聪看着他,再看看我,无奈的说:“每次都这样,你什么时候才能忘了他!”我不明白史聪这样说的所以然,当然我也没问。史聪让朋友开着他的车,把我们俩送回了宁非家。
这是宁非自己的家,在西郊的一个小别墅。很冷清。家里空空的,没有一点生活过的气息。只有门口走廊的储物台上放着一张宁非和一个男孩子的照片。我仔细端详着那张照片,照片里的宁非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可能是在他复课之前吧。他穿着短装抱着篮球笑的是那么灿烂,完全没有现在这般颓废模样。我从来没看见过他这么灿烂的笑容,那才是这个年龄的大男孩该有的表情,阳光,帅气,充满正能量和快乐。和现在这个颓废,冰冷,一身酒气的宁非简直判若两人。站在他旁边的那个男孩表情,戴了副眼睛,黑黑的镜框低垂下来,白皙的皮肤透露着一股文邹邹的气质。他站在宁非旁边,没有抱篮球也没有穿短装,只是安静的,面容清澈的站在那里。
我把宁非拖上床,他身上酒气熏人。
“唐毅!你再走一步我看看!唐毅!唐毅!”宁非正在说胡话,他嘴里的唐毅我也不知道是谁,可是他的语气却从坚硬变得越来越柔软:“唐毅,求求你,别走,别留下我一个人。。”说着胡话的宁非突然在床上哭起来,我从没见过他哭,没见过他也会这么脆弱的掉眼泪。原来他内心也有柔软的一面,我想,他总是用冷漠和强硬的态度掩饰自己,或许他是真的伤心过吧,我觉得他的心里肯定有特别多的事情。突然一下子好心疼他,那种感觉,说不出口。
就这样,我在宁非身边伺候了他一晚上,一会吐一会胃疼,一会要喝水,一会身上冒虚汗。我给他一会拿盆,一会拿胃药,一会拿开水,一会又得拿毛巾给他擦身子。
我不知道他自己一个人度过了多少这样的夜晚。
这一晚上折腾的我真是筋疲力尽。
快天亮的时候,我实在挺不住了,便昏昏沉沉的趴在床边上睡着了。
宁非早晨睡醒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他睁开眼睛看到我在床边上,睡的很熟。
他看着盆子里的脏物,还有床头的湿毛巾,胃药和开水,再看看这个睡的和猪一样的家伙,他大概顿时明白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吧。
于是宁非小心翼翼的起床,拿起床上的毛毯轻轻的披在了我的身上。
但是睡觉像猪也一样被他弄醒了,我实在睡不下,怎么想心里都惴惴不安,因为第一节是数学课。
“你怎么醒了?快去床上睡会吧!我叫了外卖,一会睡醒吃点。”宁非看着我,突然变得很关切。
“我要回学校,第一节是数学课!”我焦急的说。
“你看你那俩黑眼圈,去学校顶屁用!”
“那也得去啊,不然数学老师找不到课代表怎么办!”
“好啦,班主任会为你掩饰的,你快睡!”我最后还是拗不过宁非。
看着宁非坐在床边忧愁的抽着烟,我又问了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你昨天晚上说.梦话了。”我磕磕巴巴的说。
宁非依旧抽着烟,不以为然的说:“哦,说什么了?”
“唐毅是谁?”
宁非突然掐灭烟头,狠命的在烟灰缸里摁了摁,然后扭过头对着我说:“你以为你是谁?不该问的别问!”
我突然被他表情吓到,我发誓,那一刻,是我见过的宁非里边,表情最吓人的时候。
宁非或许察觉了自己的情绪不对,他看着我惊恐的眼神突然慢慢变得冷静。
“我去洗澡了,你睡会吧。”宁非说完便走进浴室里边,可是床上的我却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一会宁非便出来了,他看着还没有睡觉的我,表情突然变得温柔。
洗过澡的宁非显得清醒冷静多了。
他看了看我,清了清喉咙说:“你是不是特别想知道他是谁。”
我没有回答。
“那我就跟你讲讲我们俩的故事吧。”宁非表情里边突然有一丝哀伤,但是我看得出来,那时候的他正在和我慢慢打开他心里的那最后一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