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墙后的沈越看上去憔悴了不少,眼角的淤青在白皙的肌肤上触目惊心,苏慕当即就红了眼,他强忍着泪水,咬着牙对着电话喊出了沈越的名字。
沈越动作迟钝的接起了电话,看着苏慕的眼神没什么焦距,这些天他想了很多,但是越想就越不明白了。
似乎以前明白的事情现在回忆起来就多了些别的味道。
恍惚间想起了徐婷的咆哮,沈越你真是被猪油蒙了心,这样的合同你也签,周涵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他叫你去死你怎么不去死啊!
望着徐婷的面容沈越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精致的妆容都掩盖不了内里的憔悴,不能保释。
徐婷带来的消息沈越并不意外,现在哪怕是他出去也没有太大的意义,有些事毕竟不是他一个老百姓可以决定和左右的。
周涵一开始的目标就是他,心底最后的一丝侥幸死在了徐婷送进来的文件袋里,里面详细的记录了周涵在国外的生活和工作,以及他的投资项目,他和她妻子离婚的真正原因。
他投资的项目都很能赚钱,但是这些却远远赚不到他的资产,有可能是他隐藏得很好,有隐形产业未被徐婷发现,但这说不过去他既然有办法隐藏产业为什么不能在资产上动手脚,缩减数额。
看着上面大笔现金的流动沈越脚底发寒,最后这些钱都流向了一个账户,这个账户他早已烂熟于心。
“不可能”
文件拍在桌上撞翻了茶具,茶水溢出,茶香四溢也掩盖不了屋子里浓浓的火药味。
“你这个逆子,竟然为了一个男人和你老子拍桌子。”
苏祈年对着苏慕大喊道,一双眼睛像是要吃人,屋子里的动静让站在门外的苏母心急如焚,一个是她最爱的男人,一个是她心爱的儿子,手里的帕子被她搓出了皱痕。
“我不相信,沈越一定是被人陷害的,他不可能做这种事。”苏慕也对着苏祈年喊了回去。
“我管不了这么多,一句话人救还是不救。”苏慕的眼睛也瞪得老大,眼睛布满了血丝,他的身体轻微的颤抖着,拳头攒的死紧,额前血管的脉络清晰可见。
“要救你自己去救,我倒要看看你苏慕拿什么去救,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还不是因为你是我苏祈年的儿子…”
苏祈年的话被卡在了喉咙里,苏慕就就这样看着他直挺挺的跪下了,膝盖砸在地板上的声音硬生生的敲碎了苏祈年的底线。
“爸,我求你,我求你…”
咚,咚,咚…
苏慕就像是没有知觉一样的重复着同一个动作,额头鲜红一片。
苏祈年输了,他输给了那一声声爸,半生官途,他第一次对于一个素未谋面的人生出了怨恨,看着脚边的儿子,苏祈年只觉得疲倦,他真的是累了,吼不动了。
苏慕的头贴着地面,泪水砸了下来,苏母冲了进来抱着他看着撑着长桌站立的苏祈年泣不成声。
“感觉怎么样?”苏慕的声音很哑。
“还好。”他看着他渐渐有了焦距,神色平静得就像是走到了最后一般。
苏慕恐慌极了,他用力的抓着电话,大声的告诉沈越,他会想办法,他一定会没事的。他有些语无伦次,沈越就这样看着他,漆黑的双眸一眨不眨,“苏慕,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苏慕愣了,他呆呆的看着沈越,滔滔不绝的嘴巴长得老大,看上去有些滑稽。
沈越摇了摇头,不重要了,“苏慕,我要是第一眼看上的人是你该多好。”
说完,沈越挂了电话,转身向铁门走去,身后的玻璃发出巨大的响声,沈越没有回头。
苏慕发疯了一样的撞击着玻璃墙,但只是徒劳,很快就有警察拉着他像外走,接到消息的苏家保安跑了进来,场面混乱极了。
苏慕怕了。
沈越第一次见到周涵是初二的分班考试,周涵是最后一个走进考场的,满头黄毛和周围的环境看上去是那样的格格不入,脸上写满了肆意的张扬,他嘻嘻哈哈和老师打了招呼,刚坐下铃声就响了。
沈越皱了皱眉,只当又是一个特立独行的同学
考场里只剩下奋笔疾书的声音,他坐在沈越的斜前方,沈越思考的间隙都能看见那柔软的黄毛。
那一次的考试是按照学号决定的,沈越后面的同学刚好是成绩不好心思活跃那种,老师闪神的每个功夫都要暗示一下他。
考试进入后半场的时候,那个同学见沈越还是不为所动,直接就明示了,一脚踹向沈越的凳子,沈越直接坐了下去推倒了面前的桌子,文具撒了一地。
监考老师走了过来很是气愤的训斥了沈越后面的同学,连忙扶起沈越询问有没有事。
沈越在学校一向很受老师器重,成绩拔尖。
老师眼尖的发现了一个纸团,沈越心里一抖,老师展开合上后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沈越,直接就把后面的同学拎学生处了。
沈越整理好桌子坐下时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神,仿佛是在说我知道。
沈越低下头,继续奋笔一连算错了几道题。
那张纸上用清秀的字迹写着最后一道题应用题的公式,纸团是从他的口袋里掉出来的。
沈越的脸颊开始发烫,笔握得越来越用力。
沈越从梦里醒来,怔怔地看着天花板,劣质的粉刷经历了时间变得斑驳,蜘蛛网般的裂痕还在蔓延逐渐显露出水泥的本色,房间里充斥着一种腐朽的气味,下床狱友的呼噜声此起彼伏,他的头又开始痛了。
“沈先生,你的案件比较麻烦,涉及数额过大,情况对我们很不利。”律师职业的给他详细的分析了目前的形式,沈越越听心就越沉。
“黄律师,你有几分把握?”沈越闭上了眼。
“五成。”
“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可能是死刑。”
开庭的前一天徐婷找到了周涵,“沈越是个很傻的人,我活了三十年就没见过比他更傻的人,他的钱包从不离身,有一次我趁他喝醉了偷偷的打开。”
徐婷看着斜靠在沙发上的周涵,神色恶毒,“你就不想知道那里面有什么?”
周涵放下咖啡杯,迎上徐婷的目光,“我和沈越只是朋友关系,那是他的隐私。”
徐婷笑了,殷红的嘴唇一字一句“里面是张毕业照。”
时间仿佛退回了十三年前,那时的周涵是高三三班的班长,沈越站在他身边,时间就这样被定格。
很多年后的三班同学聚会上有人拿着毕业照问这是谁,怎么没印象。
沈越的高中是一班,他和他是在初二分班考试后才变成同学的,邻近初中毕业爸妈担心他压力过大提议让他一个人出去旅游,他答应了,就错过了初中的毕业照。
他和他成为朋友是在高一下学期文艺演出后,对于那场文艺演出他最深的印象就是那掉落的水晶灯,和那个冲进病房脸色苍白的少年。
他以为在漫长的时间里模糊的记忆瞬间鲜活了起来。
“沈越我们好像还没合过影吧!”他吊着他肩膀,在他耳边哈着气说。
“我家里有相机,下次我们……”
“我们班今天下午照毕业照,你站我旁边就当是帮我把初中那次也补上了,以后我出国久了也不至于想不起你长啥样。”
“好。”
两个人的毕业照,后来他出了国,联系就这样断了,那张毕业照收拾行李的时候被忘在了家里,永远留在了那个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