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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飘零孤雁独南翔

漫漫秋夜长,烈烈北风凉。辗转不能寐,披衣起彷徨。

彷徨忽已久,白露沾我裳。俯视清水波,仰看明月光。

天汉回西流,三五正纵横。草虫鸣何悲,孤雁独南翔。

郁郁多悲思,绵绵思故乡。愿飞安得翼,欲济河无梁。

向风长叹息,断绝我中肠。——《魏晋·曹丕·杂诗》

……

回想那段岁月,脑海里突然显现出下面这一情节,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记得。

那一天,我来到学校,回到班级里,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我彻底地审视着我自己。高考的日子渐近了,看着自己的模拟考试成绩,很忧心,看来我今年考上好一点的大学可能性不大了,弄好了估计能走一般本科,我再努力坚持4个月吧,争取把以前的光阴补回来。

这时,同桌宋盆(宋鹏)从操场上踢球回来,满脸的汗和水珠(刚到水房洗完脸),他到后面把足球鞋脱掉,换上平时穿的鞋,然后快步回到我旁边的座位上。

“艾玛啊,老宝儿!累死我了!”他使劲地拍了我一下。“老宝儿,最近你怎么消失了,我总也看不见你,原来你还活着啊!”

我笑笑,然后对他说:“玩得很嗨呗!”

“哪有?大赖子(武凯宇)瞎踢,老猫(魏小东)守不住门,磊子(韩磊)速度慢,崩豆(苏刚)脚崴了,易明(张易明)家有事,猴子(侯彦波)不使劲,胖子(刘雨)看不住翟键,被他连进俩,输的窝囊!行了,不和你说了,晚自习不上了,我得回家了!”宋盆(鹏)叨叨完,没等我搭话,他撅哒撅哒地一溜烟出了教室。

宋盆(鹏)出去了,小玉(孙发育)来到我旁边,他坐在宋盆的位置上,趴在我耳边,轻声地对我说:“老宝,你前天回家了?”

我说:“是啊!昨天回来的!”

“老孔(孔凡成)家出事了!好像他爸没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啊?我怎么一点不知道,要是知道,我昨天就到他家去看看了!”

“都好几天了,我也找不到你呀,你这阵子干嘛去了!我想再等两天,如果他不回来,我就去他家找他,安慰安慰他!”

“那我也去!”

我正跟小玉说着话,宋盆这时突然又从外面风风火火跑进来。

“老宝,还有没有双龙的车了!我想看老孔去!艾玛啊,我才听说!”宋盆(鹏)还没等站稳,就叨叨叨说道。

“这都几点了,没车了,明天再去吧,我也去!”小玉说。

“那不行,我着急啊!我想现在就去,不然今晚我睡不着觉!”

这时,老猫和癞子他们也从外面回来了。老猫是班长,老猫说:“行了,别嚷嚷了,明天咱班多去几个人,把老孔接回来,癞子、猴子都要去!”

“那就这么定了!我先走了!”宋盆(鹏)说道。

小玉和癞子还有我,一起点点头。

……

那阵子我偷着忙自己的个人恩怨,忽略了身边的陪伴我好几年光阴的好友老孔。肺癌,好可怕的字眼,夺去了这一位慈爱父亲的生命。老孔的爸爸一生奔波在外,为家人赢得了幸福生活,伟大的灵魂在这世上消失了,留给大家的是痛心和悲哀。我曾去过老孔的家,在那四间大平台华丽的建筑里,如今再也找不到往日的气息了。老孔还有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奶奶,如今儿子去世,白发人送黑发人,看来她也不会活的太久了,老孔的母亲身体也不太好,估计他家里的重担马上要落到他这个老实的农村孩子身上了。我怕老孔要永远离开这个美丽的校园,离开我们这个充满着爱的班级,离开小玉,离开我。

斯时,老孔在痛悼慈父,而我却在痛恨自己的不争。晚上回到宿舍,我和张老实谈起这件事,张老实对我说,他昨天也梦见了父亲生病,这周要回家去看看。我对他说,别胡思乱想,你上周不是刚从家里回来吗?还有,我们都珍惜吧!有亲人的存在是多么快乐的事啊,无论以前父母怎么对我们,那都是源于他们的爱呀!

张老实后来给我讲起了他的童年。幼年的他,因为得了小儿麻痹症,迟迟不会走路,他自己觉得家里人都不太喜欢他。在他居住的村子里,他有个大爷,孤单一个人,一辈子没有娶妻生子,他的大爷非常喜欢他,经常抱他玩,还经常给他买吃的。后来,他被大爷抱到家里,他在大爷家生活了4、5年,直到大爷去世了,他才重新回到自己的家。他对我说,他小时候从来没有感受过父母的爱,他甚至痛恨自己的父母,痛恨自己的家,痛恨世上所有的人,他愤世嫉俗,他从不相信世间有真情,从不相信世上有真爱,他说感谢我陪伴他照顾他看得起他,是我让他重拾了生活的勇气,是我让他知道了家庭的温暖,是我让他有了家的思念,是我让他相信了世间还有真情。

他向我诉说的时候,眼泪涔涔,他放声大哭。我聆听着他的故事,也陪着他掉眼泪。后来我也给他讲述了我的童年,讲起了我曾经离家出走,讲起了我流浪街头,讲起了我这次回家的感受,讲起了我的父母,讲起了未来的路,还有如果我俩今年都考不上,那还有什么面目怎么回家面对江东父老呢!

我又给他讲起了前几天我们的班会,班主任乔老师说过的很多话,当时对我触动极大。乔老师说:“作为一个农村孩子,不走高考这条路,不好好学习,当初费劲地考上重点高中为了啥?离家那么远,每天花那么多钱,每一分都是父母的血汗,你们都多大了,要自己有心眼。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学习,一切要围着学习转。作为一个男孩子,更应该有自尊,要自强,干嘛非得让别人说呢!”

后来,我俩商议,以后谁也不许再喝酒了,谁也不许再弄乱七八糟的东西了,互相监督,今年必须都考上!

……

第二天上午第四节课,老孔突然回到了班级,胳膊上缠着黑孝布。他的表情很忧伤,从我身体经过的时候,我握了一下他的手,他的手好凉好凉!

……

此正是:飘零孤雁独南翔,云激荡,又何妨?几番风雨,几度见斜阳。老来闲坐说沧桑,常北望,念秋凉。谁料晚景渐颓唐,子不养,病来伤。逆儿离家,何处诉衷肠?一年白昼最长时,人已殇,雨正狂。《江城子·咏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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