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我寄养在任家别院的驴被捉起来了？”禾苗一脸诧异。
“是，”来传话的丫头小容口齿清晰，绘声绘色地将官府来人的话又复述了一遍：“说是那头驴脾气大，性子野，在跟别的驴打架的时候撒野了，将周围的看客们都给咬伤了，那些人逃的逃跑的跑，挤挤踏踏的又摔伤踩伤不少人，还打坏了好些桌椅台凳茶壶碗碟的，如今赌坊的伙计和伤者家属都抬着人聚到侯府大门，想要讨个说法呢！”
禾苗一头雾水，瞅瞅正懒洋洋趴在软榻上打瞌睡的任安，她站起来走到门前，冲着院子里喊了一声：“灰花！过来！”
伴着踢踢踏踏的声音临近，一头矫健活泼的灰色大毛驴出现在花坛前。
希律律——
灰花高兴地蹶起蹄子，几步奔到屋前廊下，踏出前蹄踩上台阶，将大脑袋伸到禾苗跟前。
禾苗安抚地拍了拍驴脖子，拿出挂在门后墙边上的一个大刷子，给灰花刷毛。
小容看着灰花，眼睛有些发直。
“这、这就是姑娘养的驴？”那丫头说话都结巴了。无他，实在是这驴太大只了！比她见过的所有毛驴都大！这都快跟马儿一样了！
禾苗拿着大刷子给灰花顺了几下，又问小容：“是夫人叫你来的？不知道夫人是个什么打算？”
小容瞅瞅大毛驴，并不敢靠近，老实回话：“夫人只是吩咐婢女前来跟姑娘说一声如今外边的事儿，让姑娘心中有数，其他的，都有夫人出面，让姑娘安心呆着，很不必担心。”
其实侯夫人的心思很简单，既然是寄养在任府的毛驴，走丢了或是被人拐卖了，出了什么事自然是任府担责，关她沈家姑娘何事？
而她如今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你们说这毛驴是我家的，有何证据？”侯夫人坐在前院待客的小厅里，端着茶盏，并不饮用，只慢条斯理地用碗盖轻轻拨着浮在茶水面上的茶梗。
她面前的地上，站着赌坊的一位管事。
若不是赌坊有些背景，她直接就打发管家来解决这件事了。
只是人家都找上门了，她不露个脸做个表态，也说不过去。好歹也要给三皇子一些面子。
那赌坊管事陪着笑脸，小心翼翼的回话：“其实也不干毛驴的事。一头畜生，知道什么？要怪也怪那驴的主人不懂事，将这么一头凶驴放出来。如今伤了人，又砸坏台子里好些物件，草民担心主子不高兴，这才贸然登门，想求侯夫人出手帮忙解决一二……”
侯夫人搁下微凉的茶水，懒洋洋的开口：“都说了不是我家的驴，怕是王管事登错门了。”禾苗的驴前儿夜里就回来了，这事她早就得到消息，只是一直没放在心上，她身边的人也不在意。毕竟，谁会整天关注一头畜生干了什么？
灰花是半夜里从墙上跳进来的，没经过门房，也不交给马夫喂养打理，院子里的丫鬟嬷嬷们更是被任安筛查过一遍，还被七宝下了禁言咒，谁也不会往外说嘴。
是以，侯府中的钉子们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至于任家别院，自从禾苗走后，鸦九也没再住那处，守卫们虽说照常养着灰花，却也没以前那么上心。直到任家老太太的侄儿洪八老爷登门，一眼就相中了灰花！
灰花跑了，洪八爷一生气，就拿那些下人出气，还说要扣工钱！
下人们也不甘愿就这么被责骂磋磨，想着不过一头驴，去哪里找不到？于是就找了一头差不多的，脾气也暴烈的灰毛驴给洪八爷交差。
结果，在赌局上，那头毛驴打着打着就打出凶性了，一下子跳出围栏踢伤咬伤不少人！就是那洪八爷也被惊吓四散的赌徒给挤倒踩伤，如今正在别院里养伤呢！
闹事的人上门找他要说法，他直接就推了个干净，说驴是信阳侯府的，有事找侯爷！
洪八爷也不清楚京中势力分布呀，不过是身边有人告诉他该如何推脱，他想着原本这驴就是侯府姑娘带来的，他不过是借用一下，现在出事了，不找驴主人难道要找他一个不相干的？他不过是代为照顾那毛驴几天时间而已！毛驴凶狠咬人，那也是驴主人没教好！
任梓华知道洪老八闯祸的消息后，稍微分析一下，立即就看出这事背后有推手，只是不知道是要针对任家还是沈家。
现如今得知人群都围在了侯府，他就知道是有人要对付沈家了。
果然，第二天，就有御史参了一本，说侯府纵驴行凶。
也没直接指名说是沈侯，也没说是沈姑娘，只说了伤人的毛驴是侯府的。
皇上也很光棍，直接一句话：“既然是驴闯的祸，那就唯驴是问。”
众朝臣没想到圣人会给出这么一个不靠谱的结论，愣了一愣，面面相觑。
京兆尹硬着头皮站出来，说：“只是伤者众，这医药费……”
皇上冷笑一声，不答反问：“若是犁地的时候耕牛发狂伤了路人，谁赔？是卖牛的赔，还是买牛的赔？还是借牛耕地的农民赔？”
众臣子一噎，开始认真思考这件事情的复杂关系。
皇上又神来一笔，接着说：“若耕牛是被路人投掷石块激怒的，又当如何？”
这下臣子们回答得就快了。
“自然是投掷石块的路人赔偿。”
皇上懒洋洋地朝下方诸臣斜了一眼，不再开口了。
王海适时上前宣：“有事奏本，无事退朝！”
待圣人离开，朝臣退出大殿外，站在中庭议论纷纷。
“李大人，你看这事……皇上究竟是什么意思？”京兆尹姚大人拦下了刑部侍郎。
李大人捻着三寸短须，微眯眼眸，意味深长道：“谁惹的祸，谁背包。”说罢，拱拱手，“本官有事先走一步，告辞。告辞。”最后一句是对着周围诸位大人说的。
谁惹的祸？自然是那毛驴了！
京兆尹摸摸下巴，知道该怎么办了。
任梓华静默片刻，也跟在诸位大人身后走了。
次日，案子判下来了。
惹事的毛驴交给了受伤的赌徒解决。
禾苗接到消息，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就这样？”
“就这样。”任安悠闲自在地拿了一粒葡萄喂进禾苗嘴里。
幕后指使这事的某人恨恨地摔了一个茶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