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婉儿提着食盒来到茂林时，白笙已经起身，正坐在桌前擦拭着青鸾。由于这几天出入宫门，便没有将青鸾带在身上。
婉儿两眼放光地看着青鸾，“好帅啊！笙姐姐也会剑术吗？”
“略会一些。”白笙把青鸾归鞘，笑着看向婉儿。
婉儿一脸的羡慕，坐在凳子上托着脸撑在桌子上。
“真好，我也好想学哦！可是将军说我骨骼不适合习武，资质也不够……”
白笙看着她浑圆的身体，暗自认同了柳卿的判断，却不忍再打击小范婉。她看着食盒里诱人的菜色道：“每个人都各有所长，婉儿虽然不适合练剑，但是有一手好厨艺，我还羡慕你呢。”
婉儿收起沮丧的心情，不好意思地挠头笑笑，“笙姐姐爱吃就好，不过府上的人也都说很好吃，嘿嘿……”
白笙笑着看她，真是个性情淳朴的小姑娘。
“不过听说陛下也擅于用剑，怎么从来不见他佩剑在身呢？”
“陛下哪里还需要佩剑呀，他只要一伸手，唰唰唰！就能发出刀光剑影，直斩敌人首级！”婉儿两指并拢，在面前像模像样地比划，眼里放出崇拜的光芒。
风夕居然已经领会了剑意！白笙诧异，她也只是在师傅的藏书中看到过，所谓剑意，就是用剑之人可以凝聚自身真气汇聚成剑。必须是宗师级别的习武之人才能做到。看他平时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根本就联想不到竟然是这样厉害的角色！
“不过我私底下听将军的旧部下说，殿下起先的身体并不好，别说提剑了，还常年病卧在床呢！后来不知怎么突然就好了，短短几年，就练得一手出神入化的剑术！”婉儿一边把食盒里的饭菜摆在桌上，一边八卦地说着。
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白笙联想到自己的梦境，少年时的风夕的确是一身病态。看来她的梦并不是平白而来。难道……那是她前身的记忆！那么白翎和风夕的关系，想必也并不简单。
再者，风夕的身体突然好了，是不是和那缕魂魄有关？直觉告诉她，她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白笙正在思索，看在婉儿眼里就是目光呆滞，想到将军说她进宫为陛下办事，昨天更是彻夜未归，一定是累坏了。至于这其中常人可能会误解的暧昧，她的小脑袋还想不到。
婉儿将碗筷摆到白笙面前，又拿起备用筷子给她夹了一颗珍珠丸子，鲜肉球上沾满了晶莹剔透的米粒，精致又可爱，让人看起来很有食欲。
“笙姐姐，快尝尝我专门为你做的珍珠丸子。”
白笙回过神来，对着婉儿歉意地一笑，夹起丸子放进嘴里。丸子上的米粒入口软糯，轻轻一咬，肉馅鲜香，好吃得让人感动！她又夹起一颗塞进嘴里，认真地咀嚼，只觉得这两天心中所有的阴霾都烟消云散了。
白笙摒弃杂念，专心享受着桌上的美食，直到把珍珠丸子和另外两道爽口的小菜都吃光才放下筷子。
婉儿看着白笙一颗一颗地吃着，只觉得好看的人连吃东西都这么让人赏心悦目啊……
太阳西沉，白笙由于吃得太多坐不住更躺不下去，只能在院子里来回溜达了小半个时辰，又练了一套剑法。她的剑极快，招招凌厉，一套下来形随意动，翩若惊鸿。
收式呼气，头顶上突然响起了击掌声，白笙猛然抬头看去，只见柳卿正蹲在房檐上，怀里抱着一个小坛子，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手上的青鸾。
……这人没事还喜欢翻自己家的房顶？
更重要的是，他什么时候上去的，她竟然完全没有察觉！
柳卿神威将军的称号自然不是平白而来，但是白笙怎么也料想不到自己与他的差距居然如此之大。若他刚才心存恶意，她此时恐怕已经命归黄泉！
白笙暗暗恼怒自己的粗心大意，她竟然忘了师父的叮嘱，对周围放松了警惕。
柳卿一跃而下，他原本是来寻白笙一起喝酒顺便问问上午宫中的事。在院外听到剑声，想见识见识她的身手，便翻身上了房。目光再看向她时带了一丝难以形容的意味。
“好剑法！原来青鸾是在笙儿手上。”
“将军认得这把剑？”
“自然认得，几年前你师父曾托我寻人打造一柄剑，我可是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得来的青鸾，却不想他竟是为了送给你。”
“我一直以为青鸾是师父的配剑。”
“你师父虽然剑法精妙，但他最擅长的可不是用剑。”那个人手指阴阳，奇门遁甲，手段诡谲，还用得到剑嘛。
“……白笙有一疑问想请将军解惑。”
“说来听听。”
“我师父他，到底是什么人？”
“你这徒弟当得可真是够格，连自己师父的身份都不知道？”他在院中的石桌前坐下，打开坛子，浓郁的酒香飘散开来。又从怀里摸出两个小杯，各自倒满，“婉儿说你晚饭用了不少，我估摸着这会你是睡不下的，不如陪我喝两杯？”
白笙可从来没喝过酒，师父平时只爱喝茶，她在山上更是连酒是什么味道都不知道。
她来到柳卿的对面坐下，端起酒杯放在鼻子底下闻闻，香气馥郁悠久。杯中的液体清纯透彻，很好喝的样子。她满怀希冀的小小地嘬上一口……
瞬间破灭了。
柳卿看着满脸通红的白笙哈哈大笑。白笙顾不上礼节和形象，将嘴里的一口酒吐在地上，伸着舌头用手扇风，以缓解舌尖的辣意，向柳卿瞪去。
柳卿的一口白牙在夜色中十分耀眼，“小笙儿，这可是哥哥的十年陈酿，你就这样浪费了。”
白笙不说话，依然板着脸瞪他。柳卿又为自己倒上一杯酒，“南相，这么名字你总该听说过吧。”
白笙当然听说过，这个响亮的名字甚至在凤来最新编纂的史书中都占了篇幅。
南相，武帝在位时，凤来的国师，权倾朝野，万人之上。传闻他术法高超，上天入地。民间百姓甚至拜他为神。然而依照历史记载，武帝驾崩后，他便归隐了山林再不问世事。赫莲和风夕相继派人去寻，都不得而终。
白笙愣住，心中突然冒出一个猜测，师父往日的种种在脑海中回放。
“难道……”
柳卿递给她一个“还不算太傻”的眼神，端起酒，又喝了一杯。
白笙曾经无数侧猜测师父的身份，她也不止一次向师父询问，但他都是闭口不言。想不到师父是这么厉害的人物！想到下山前那一晚师父的一举一动，那无奈又悲悯的眼神……他当然不是自愿归隐，这其中的原委，世人不知，她却清楚。
白笙还在愣神，柳卿又何尝不在回首，他一杯接着一杯，自己喝了小半坛……
有时，回忆，就是最好的下酒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