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连玦坐在榻上,一腿曲着,肘支膝掌撑额,玉色的衣裳如玉生烟凌散弥漫在白色的榻面上,他舔了舔自己的下唇,那里破了一道小口,再低头看了下半隐在玉色下的肩膀和胸膛,尽是齿印,为什么他真的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南宫环站在榻前,装模作样的理了理自己根本纹丝未乱的衣领,然后又十分温柔的拍着九连玦的肩膀,“玦哥哥放心,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九连玦看着她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咬了咬牙,随继又说道:“你放心,等你伤好了后,我一定会连本带利的收回来。”
南宫环也不认怂,她现在出了恶气,心情好得很呢。
“哦,玦哥哥,谁是你的王?”南宫环摆出九连玦时常高傲睥睨的样子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九连玦一双凤眸蓦然微闪,密长的睫毛如蝶翼轻颤,紧接着又将脸别过一边,咬牙切齿的说道:“刚才的话不算。”
南宫环眨着好看的桃花眸,眼中尽是疑惑,调侃的说道:“咦,刚才你在床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九连玦眸色暗然一沉,如黑夜侵蚀,不见光彩,最后只剩下无奈的叹气。
“你给我等着。”
“嗯,我永远都等着你呢。”南宫环意味深长的看着他,然后还不忘冲着他眨了眨眼睛,拍了拍他的手,才大摇大摆的出了帐篷。
“白泽呢?”南宫环出了帐篷左右晃了一眼都没看到白泽,不禁出声问了一句。
南宫环这么一问,六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朝树林那边的方向指了指,“白泽说心情不好,想一个人呆会儿。”
“心情不好?”南宫环朝密林深处望了一眼,想来白泽不会跑太远,便也朝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待南宫环走远了,暮辰才一脸深思的说道:“为什么,我觉得小姐好像。。”暮辰抚着自己的下巴,思索着用什么词语来形容南宫环从帐篷出来时的神情。
“小人得志。”梨末抱手在胸前一本正经的说道。
“呸呸呸,什么小人得志。”绯洛一听有不好的词安在他们家小姐头上,就立刻反驳了起来,虽然他也觉得南宫环的表情是挺怪的。
“那你觉得是什么?”
“好像阴谋得逞,心满意足的样子。”绯洛眯了眯眼。
梨末从头到脚的打量了绯洛一番,“你说的也不是什么好词嘛。”
“别闹,九连公子出来了。”
九连玦一脸抑郁的走了出来,还没有走上前来问他们几人南宫环去哪了,他们六人倒挺默契的一致伸出一根手指朝南宫环离开的方向指去。
“九连公子好像很郁闷的样子。”怜司八卦之魂大开,不忘也来一套分析。
梨末赶紧护主了,“什么郁闷,我们家公子才不会郁闷呢。”
苍箕听着他们的对话,突然伸出手臂在他们之间打岔道:“我知道,我知道,苍角说这叫欲求不满。”
“八卦箕,你作死呢?”梨末一把抓住苍箕的手腕,又紧接着甩开道:“修罗塔还想去?”
。。
“白泽,你坐在树上看日落吗?”南宫环找了一圈,终于在一棵高大的树上找到了白泽的身影。
白泽循声看去,南宫环正飞身向树上而来,白泽嘴唇微张,还想叫一声爹爹,但想起怜司梨末他们说过的话,又改了口:“主人。”
南宫环才站稳了树枝,差点被他这句“主人”吓得跌了下去。
“白泽这是怎么了,不喜欢爹爹了么?”南宫环也跟着盘腿而坐,在高高的树枝上看着日落。
白泽眼眶微红的看着她,好像还哭过的样子,那点妖冶的朱砂泪痣可与烧红的夕阳争辉。
“他们说我不是爹娘的孩子,说你是我的主人。”白泽一把抱着南宫环的腰,又伏在她胸前抽泣了起来。
南宫环抚着他幼小背脊的手突然顿了一下,她想起以前曾经听人说过,有些宠物会把自己视作主人的家人,甚至会觉得自己和主人长的样子也是一样的,虽然这个说法,南宫环不知道可不可信,但想起白泽那么小就被云罗郡主的人抓走,没有了父母,归根究底和自己也有关,所谓我不杀伯仁,但伯仁因我而死。
南宫环思及此处,只觉得是自己欠了白泽一段亲情。
“白泽,尽管把我当作你的亲人,你若是喜欢不如我让爹收你作义子,以后你不仅有了爹还有了爷爷、哥哥和姐姐。”
“当真?”白泽瞪大了一双眸子,立刻止住了哭泣,不过他又思考到一个严肃的问题:“可是。。为什么他们说你不能娶九连公子。”
“呃。。”南宫环嘴角微抽,简直一失足成千古恨啊,想当年信口雌黄,结果毁了白泽的三观,“傻孩子,我那是开玩笑的,我是女子是不可能娶男子的,人间都是男娶女,女嫁男,以前呢,我是逗他的,所以你不用当真。”
南宫环捧着白泽沾着泪水的脸颊,又用拇指划****的泪水,一脸认真的样子。
白泽听她说是开玩笑,不能当真,倒是隐隐有些失望了,“姐姐,既然你不能娶他,那嫁给他好了,他很强的。”白泽想起九连玦身上带着一种压迫他的气息,就觉得有些敬畏,有些害怕,其实他也说不清那种气息是怎样的,也不知道来历,而且那种压迫感并不是很强烈,但直觉让他感觉到那个人很强,是个王者。
南宫环刮着他挺直的鼻梁,“哪有看谁强就嫁谁的道理,这天底下能人辈出,一山还有一山高,所谓强弱都是对比出来的,强有强道,弱有弱道。”
白泽听得似懂非懂,他的身体里还存在兽的本能,那就是要强,只有强者才有交配权,大自然都是弱肉强食的,强应该才是最好的啊。
“姐姐,我不是很懂,我只是觉得如果弱就会被吃掉,也找不到配偶了。”
南宫环扑哧一乐,见他不懂干脆为他好好讲解一番,若是白泽明白,对他的灵智有莫大的好处。
“你才多大点啊,就在想老婆的事了。”南宫环正襟危坐,又看着远处的夕阳说道:“听我好好跟你说叨说叨,不懂的地方一定要问。”
“你看这截小树枝和这片树叶,谁强谁弱。”南宫环指着技头上正抽着嫩叶的一截新绿问道。
白泽看着那随风摇摆柔弱不堪的新绿,好像自己手一掐就能用指甲在它的叶面上划出印子来,于是不假思索的答道:“当然是树叶比树枝弱了。”
南宫环点点头说道:“你说的没错,确实是树叶比树枝弱,那你再看树枝和树干比起来谁弱?”
白泽看着那树枝,又看着这棵足要三人合抱才能抱拢的树干答道:“自然是树枝比树干弱。”
“嗯,泽儿又说对了,你看这强与弱不就是对比出来的么,我们现在坐的这棵树是这附近最高的一棵,但你看那边,那棵树却比我们这棵还要高,所以高与低也不是绝对的。”南宫环指着西南方向的另一棵苍天大树说道。
白泽似乎有些明白了,觉得心头好像有些感悟要破壳而出,又如初升的朝阳,慢慢的要冒出地面。
“姐姐,如你所言,强与弱是对比出来的,难道世间就没有比到最后依然是最最强的那一个吗?”
“宇宙洪荒何其大也,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皆有道化,自在道中,我们不需要探究比试到最后谁才是最最强的那一个,我们只需要明悟这大道便可。”
南宫环在手中聚出一团水来,又让其漂浮在空中,风一吹那水球就好像要被吹散了一般,在空中形成了不规则的样子,“你看,人人都说水很柔弱,随便别人将它捏成什么形状,它就是个怎样的形状,你伸出手指在那水中碰一下。”
白泽看着南宫环,接着又很听话的将手指戳向那水珠,那水珠自然毫无阻挡的被白泽的手指伸了进去,白泽动了动手指,那水也只是跟着晃了晃,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个水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啊?”
“自然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我只是让这团水浮在了空中而已,并没有施其他法术,现在你觉得这水好欺负吗?”
白泽点点头,“确实很弱的样子,和姐姐平时施的法术比起来,普通的水简直是任人蹂躏。”
“确实是弱得任人欺负,可是你静下心来想想,你刚才用手指戳它,它也不过让让,等你抽回手指,它又又恢复了原样,你用刀刺它,它依然如故。”
“听姐姐这么说水好像很强,强到不屑于万物相争的地步。”
“并非不屑,而是包容,道亦是如此,无所不包,故水几于道,水虽柔弱但发展到极致依然能毁灭生灵,就像这样。”南宫环说完就将面前的这水珠施炁打了出去,而前面那树的枝干立刻就断掉了。
“姐姐,水好厉害。”
“厉害?”南宫环朝他摇了摇手指,紧接着凝出一捧水出来,断了元炁后,那水便像被泼出去的一样,哗的一声落在了泥地里,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你看,天生一物,必有一物降之,土克水,而木克土,依次类推,这就是五行相生相克的道理,也是蕴含在大道中的道理。”
“那姐姐快告诉我道是什么?”白泽急切的拉着南宫环的胳膊,好像心中找到了追寻的目标一般。
南宫环朝他微微一笑,又伸手点着他的额头说道:“你就是道啊。”
“我?”白泽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不可置信的惊呼。
“你是道,我也是道,道不分好坏,没有高低,早在你我心中,而我们需要做的就是静下心来细细的体悟它,道一千说一万,都不如自己实践来得好,就连老君也言,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可见就连道的这个名字都是老君为了教化世人而取的,人的语言何其有限,又怎么可能用完美的方法将道给描述出来,因此看书读经从来不是悟道的关键,关键在于心的体悟,心为道宗。”
“姐姐,听你这么说,我好像明白了一些,但又好像懵懵懂懂的。”白泽皱着秀气的眉头,揣着手思索着。
南宫环抱着他幼小的肩头,看着天边的晚霞道:“没有关系,修仙之路本就漫漫,顺其自然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