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为实,本来青璇是不相信尹凝语如姬玉良所说病了,现在,由不得她不信。那么,她之前对自己说的话,似乎有据可依。
尹凝语确实是脑子不清楚了,那些话,不过是她发病时的胡言乱语。
蓦然间有什么,闪进了青璇的脑海,只是转瞬即逝,她怎么也想不起来了,望着尹凝语消失的方向,青璇怏怏地叹口气,算是附和了映影的感慨。
既然来了,青璇打算多陪尹凝语几日,就算她认不得她。
管家亲自带人把一处僻静的小院子打扫干净,做青璇的落脚之处。
晴好无比的天空下,青璇坐在正堂里,满腹心事地唤来管家,听着他汇报尹凝语回来后的一切状况。
管家战战兢兢,娓娓道出。
从他的叙述中,青璇得知,他一直负责照看着郡主府,郡主回来后,一开始有些魂不守舍,倒也安静,经常把自己关在房里,一日三餐也不出屋,管家以为郡主是一开始不适应府内的环境,以为过几天就会好了,可没想到,郡主突然性情大变,谁也不认识,也不愿旁人靠近,各大名医也都束手无策。
夜幕在青璇的寻寻觅觅中,落了下来,及至天完全黑透,也没有看见尹凝语的影子。
晚膳端上来,青璇没心情吃,心里沉重的像是压上了一块巨石。
她说不清,自己究竟是在为尹凝语难过,还是为了那似乎板上钉钉的事实担忧。如果她真的不是公主,可能会很惶恐,不知自己身在什么样的处境,可要说尹凝语是胡说八道,她同样高兴不起来。
本来这个公主的身份,是一出生就决定好了的,也不是她稀罕要当的。
青璇的心里,隐隐的认为,如果从此一劳永逸的继续高枕无忧的过日子,会错过什么。至于会错过什么,她也不清楚,只是潜意识里不愿放弃,似乎只有证明尹凝语的话是真的,她混沌一样的内心才会明确方向。
多奇怪又执着的想法。
抬头看去,末魇站在两丈远开外的地方,静默无声。
六神无主的青璇,突然很想听听他的意见:“接下来,我该怎么办?”
可能要不了多久,姬玉良就会一纸诏书宣她回宫。青璇能离开皇宫的日子少的可怜,每次都没来由的兴高采烈,唯有这一次恰恰相反。
因为对公主和末魇之间微妙的变化没有任何察觉,于是映影想当然以为公主是在问自己,呆愣愣地回了一个“啊”。
直到末魇开口,小丫头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会错了意,表错了情,粉嫩的小脸,窘的红彤彤的。
末魇一向惜言如金,只风轻云淡地吐出四个字:“稍安勿躁。”
带着魔性的声音平静吐出这四个字,仿佛拥有神奇力量,成功的安抚了青璇无头苍蝇迷乱的心,她闷闷地扒拉了两口饭,洗漱过后,睡觉。
满怀心事的人,怎会说睡就睡。辗转难眠到深夜,青璇揉着头慢吞吞地爬下床,打开窗户。她本来睡眠就不好,一想到尹凝语不知躲在哪个角落,可能连一口饭也没吃上,心里就难受的很。
习惯性地趴在窗棂上,单手支着下巴抬头仰望星空。
夜风灌进来,青璇不寒而栗地抖了一下。敏锐的第六感让她觉得,在暗处某个地方,有什么在盯着自己看,让她毛骨悚然,心跳加速。
青璇手忙脚乱地关上窗,背对着窗喘了一会粗气,还是觉得怕,赤着脚咚咚跑到隔壁偏房去找映影。映影睡得也不踏实,于是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女,并肩偎依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郡主府内,睡不着的,可不止她们两位。
首先,是尹凝语。她藏在一个角落里,一天不吃不喝觉得饿了,见天黑了,妖怪找不着她了,蹑手蹑脚地走出了藏身处,想去找些吃的。
夜色昏暗,视线模糊,她摸摸索索地走着,一个黑影如鬼魅般闪到她面前,将她端详了一下,转眼间又消失不见,尹凝语瑟缩着身子,转身返回去,嘴里嘟囔着:“妖怪又来了,别抓我,求求你别抓我……”
与此同时,末魇也没闲着,本来他是要趁着天亮之前把尹凝语找到,却意外地嗅到一抹熟悉的气息。
他敢肯定,是乌焰来了。
后院有颗茂密的梧桐树,身形如干尸的乌焰倒挂在树梢上,扮鬼吓唬人。
冷峻的黑影随即而至,站在树下,没好气道:“下来。”
乌焰仍旧用双脚勾着树梢,干巴巴的身子晃啊晃,显然还没有玩够,扯着嗓子撒娇道:“再让人家玩一会儿嘛!”
长长的手臂一伸,不客气地把他从树上扯了下来。末魇继续冷着脸,兴师问罪:“为什么我召唤了你那么多次,都不出现?”
“你又不是不知道,上次那个血睛鸦差点把我的行踪带回了冥界,我哪还敢随随便便出入皇宫。再说,你不是也说了皇宫里的那些人在四处找我,怎么,不关心人家的安危了?”
见末魇不吭声,乌焰凑上前,讨好道:“这不,我一得知你来郡主府了,还不是马不停蹄地赶来了,快说,找我有什么事?”
末魇不为所动:“我只想你老实的告诉我,关于瑜国公主的事,你究竟隐瞒了什么?”
皱纹遍布的脸露出一抹诧异,然后装作若无其事道:“什么隐瞒,我怎么听不懂?”
“别装傻充愣了。”末魇不耐烦地瞄了他一眼:“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
对方的态度惹得乌焰伤心了:“你怎么可以这样跟我说话。”
换做别人,一定会为乌焰动不动就少女附体的口吻,抖掉一身鸡皮疙瘩。好在末魇早已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其实,最开始见到青璇时,他就觉得这位公主有些不同寻常,姬玉良对她的态度,很奇怪,看起来好像很宠溺她,却又似乎很怕见到她,偶尔的相见,慈祥的模样完全是在应付,眼底缺少诚意。
而他有意要让自己的女儿每天接触来自冥界、阴冷至极的紫烟花花,其居心,让人难以揣测。
反正据他所知,紫烟花对凡人根本就是毒药。若食过量,后果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