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倒退若干年。
杨如剑1967年出生于河北石家庄市。父亲和母亲都是石家庄某大型国企的干部。1985年杨如剑考取位于华东N省乐都市的全国重点大学――乐都大学读中文。在这所在大学里，杨如剑的才华特长得以充分展现，很快成为年级和系里的知名人士。他善长即兴演讲，口若悬河，出口成章，在各种即兴演讲和辩论演讲中出尽风头。他自编相声，在年级和系文艺表演中表演。他做过年级体育部长，宣传部长、学生会主席，是年级各种活动的给织者。还是系蓝球队灌蓝高手和系足球队最出色的前锋。因为从小写得一手好文章，所以课余也写点诗歌和小说，很快一发不可收拾地在校报和当地报刊发表了一批诗歌小说，成为校园里有名的“校园诗人、校园才子”。他性格活跃，为人直率、热心助人、仗义直言。又关心时事，对国家大事常有精彩见解。大学校园的舞台上，单纯活泼追求个性张扬的大学生们，对那些比较活跃的学生、有本事的学生多是比较敬重和好感的。所以，杨如剑深得同学好感和敬重。辅导员也很欣赏他。快三年级的时候，他被辅导员荐入校学生会做了校学生会秘书长，不久升做常务副主席，成为校园顶尖级的风云人物。橱窗里不断地展出他的作品和组织活动的照片。同时，杨如剑长得在校园里也算比较出众。个头不是很高，只1。74m，但英武帅气，鼻梁挺直，剑眉，俊目，棱角分明，颇似香港影星梁家辉。长期的体育运动使他胸肌健美。上身呈倒三角型，宽肩细腰，用古典小说里的话应是“虎臂狼腰”。不象一些埋头读书、不爱运动的大学生，一个个瘦豆芽似的。
既英武，又帅气，又是校园风云人物，又才华出众，杨如剑自然是无数女生心目中的白马王子。走在校园的任何一个角落，都会遇到女孩脉脉含情的目光。同学们开玩笑说，全校有一大半女孩在睡梦中呼唤他的名字，也常有女孩给他写情书。到大学三年级，他没能抵挡住丘比特之箭，和校广播台播音员李丽莎擦出了火花。
李丽莎是本土乐都市人，英语系学生，与杨如剑同届，长得秀丽无双，高挑窕窈，一双美目顾盼生辉，一头秀发潇洒飘逸，是绝对的校花。
两人的爱情成为校园的经典爱情故事。金童玉女、郎才女貌、男人潇洒、女人漂亮……用什么来形容他俩的恋爱都不过分。两人的爱情无隙可击，谁都无法插足进来。在女生眼里，杨如剑是最完美的男孩，是她们心中的偶像。在男生眼里，李丽莎是最优秀的女孩，是他们心中的白雪公主。他们两人成双成对出现在校园每一个角落，都会引来艳羡、欣赏的目光，同时，杨如剑会感受到一些女生哀怨、失望、伤心的眼神，李丽莎则会遭遇女生们尤其是美女嫉妒的目光。而一些男生则将无可奈何的、不乏爱意的目光传送给李丽莎。直至多年后，乐都大学校园里仍然流传着杨如剑、李丽莎英雄美人的传说。
1989年杨如剑大学毕业，分配到市电力局老干处下面的史志编审科。单位是个好单位，“电老虎“、“电霸王“，有实权，有人求。但如剑的岗位却不怎么好：编史。主要工作是整理编辑、编写乐都史和年鉴。科室里人很多，有十好几人，但大多是离退休返聘的老同志。在职的有一名五十五、六岁的科长，一名40多岁的副科长，一名40多岁以工代干的职工，再加上他。这项工作很枯燥、很乏味，和其它科室的人及在办公室搞科书的年轻人比来，他觉提这项工作太无成就感，太不适合年轻人，也矮人一截。
李丽莎毕业后，参加了市一家电视台的考试，被录取了。半年后就上了镜头，成为电视台节目主持人。电视台工作相对较忙，而杨如剑机关工作则是枯操无味毫无成就感的生活，而且还是电力局里最没权力、也最没发展前途的科室。纵比，无法与大学时的风光忙碌相提并伦，横比，无法与李丽莎充实、紧张、有成就感的工作相比。杨如剑有些失落感，在李丽莎面前无意流露出来。李丽莎觉察了，就劝他：“机关里工作性质是这样的！清闲、没有成就感！但从长远看嘛！大省长不都是这样从小科员做起来的！”
他当然知道省长、市长们都是这样做起来的。但问题是，编史科这个地方怎么也不是年轻人呆的地方！相反，办公室到是一个值得去的地方。其一，每天搞史志，整资料，在办公室一坐就是一整天，太枯燥乏味，不要说对于一个大大学里活跃惯了的年轻人而言，就是对任何一个年轻人而言，都是很难受的。其二，史志工作向来是不为人注意的工作，局长的工作报告上从来不会写上这一项的工作。如果将电力局比着一个王国，那么，史志科就是偏安一隅无人问津的穷乡僻壤。出成果也慢，每天做的事情领导也不知道，做出了成绩也无人认可。相反，如在局长办公室做工作，效果就明显不一样了。写点通讯报道，或写点工作总结、调研报告，都是很为领导们看好的事，出成绩也快，也比搞编史有成感。有一次，他用很快的速度编了一本上年的年鉴，他相信是下了功夫的，也有水平的，可是，发到各部门，没人看一眼。局长们也没什么表示。而办公室几个秘书们合写了一篇工作报告，局长们直夸写得好，有成绩。同时，办公室是核心部门，就在局长身边，有了好的表现，局长都能看到。比如编史科有三个办公室，作为办公室唯一的又是求上进的年轻人，他每天早上第一个到办公室，把三个办公室的地板都拖了，水都烧了。单位分东西时，他一个人帮十几个老同志，一家一家送上门。更不用说办公室其它一些杂事了。可是，除了得到老同志们一点感谢或赞扬之外，局长们谁也没看到，别的科室也看不到，因为编史科在机关大楼最角落处。可是和他一同进来的分在局长办公室里的大学生，情况就不一样了。每天上班去得不比他早，去了也就拖地、打开水，但因办公室与局长们的办公室毗邻，所以过来过去的局长们都看得见，很是好感，都觉得这大学生有发展前途。对一个学文科的大学生来说，在机关，要想干事业，办公室显然是理想之地。正因为这样，所以各行各业的领导层中，有一半以上的领导都是办公室主任起来的。电力局的一把手汤司令就是由司机做成办公室主任，再做成局长的。
所以，杨如剑更希望能进局长办公室工作。原先，他不吭声，他不习惯于求人找人。大学时一帆风顺的经历宠坏了他，使他觉得只要他是个人才，人家会找过来的。但工作快一年了，却仍无动静。他沉不住气了，主动去找领导。
他要找的领导叫汤宝森，局长兼党组书记，五十多岁。有个名气很大的外号叫“汤司令“。这个外号一是因为他长得确有点象＜＜地道战＞＞中的那个汤司令，胖大，特别是脸大，二是他文革时在电器厂做工人时曾做过很有名气的造反派司令，三是他做司令时曾保过一些靠边站的领导干部，所以后来平步青云，从电器厂调到局机关给领导开小车，最后一直做局长的位置，在单位说一不二，“汤司令“这名字就叫得更响了。就是上级领导、市长也常这样称呼他。
杨如剑找到汤司令办公室递上请调报告，谈了想进办公室的理由，没想到汤司令满脸不高兴，说:“编史科不是很好？”如剑说，写那种史志不需要多大创造性，和写简报、报道及工作总结不是一回事，他想做点挑战性强的，更能体现文科学生水平的工作。汤司令脸拉长了，说：“你是说你是屈才了？“如剑说：“屈才真不敢说！不过汤局长，我觉得在办公室更能激发我的潜能，激励机制更大一些！“汤司令脸沉下，皱起眉头：“什么激励机制！我不懂这玩艺！要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怎么还有挑三捡四的？“如剑低声道“我这样也是为了更好的工作，不是挑三捡四！“。汤司令烦了：“不是挑三捡四是什么？你们这些大学生，名利思想就是重！在编史科就不能更好工作了？是金子哪里都能发光嘛！“如剑说：“那可不一定！汤局长！这句老话有问题。现在还有些很多金子埋在地底深处，二千年前就埋在哪里，至今也没能发光，如果不去挖掘或遇火山爆发，恐怕永远就在地层了！“汤司令愣住了，一下接不上话，脸涨得通红，忽然把桌子一拍：“你给我上课？啊？你以为你是大学生了不起？“如剑一看汤司令发火，鄂然了。同一楼的局办公室的主任秘书们闻声赶紧跑了过来，办公室主任为讨汤司令好，粗暴地将如剑推了出去。
后来如剑才知道，汤司令是工人出身、小学文化程度，所以对大学生很敏感，总认为就些人读了几年书就自以为了不起，会瞧不起人。再加上汤司令在局里是咳一声，办公大楼也会动三动的人，没人敢同他顶撞的，而杨如剑以大学生身份顶撞他，并大谈金子发光的道理，这还了得？加上所为事又是为了进办公室。这办公室既然是这么好的位置，在里面的自然都是他的亲信了，怎么可能由人随便提要求进去？
如剑得知这一内情后，不免有些牢骚，说改革开放年头了，这么还有这样没有新思想、新观点的领导。这话也被人打了小报告。从此，汤司令再对如剑没有好脸色了。
一年过去了。如剑发现李丽莎对他的工作似乎不在意了。在机关或不在机关，做编史或不做编史。她都不关心了。她关心的似乎是钱。名气越来越大，打扮越来越俏越时髦。有一次，他拿整整一个月的工资为李丽莎买了一件时装，但李丽莎试都没试一下就搁在了一边。相反却亮一亮身上穿的一件皮服，说价值八千元，是一个局长派的。如剑瞠目结舌。这够如剑挣两年。还有一次正是李丽莎生日，两人逛街，李丽莎站在一个标价6666元的新款时装面前久久不挪步，如剑知道她在暗示自已给她买。他一个月才三百钱。电力局是电老虎，但机关干部是公务员，帐是死的。顶多奖金高一点，也高不了多少。一般人主要是吃灰色收入。收入高的多是有权的，会在外面吃黑的。他一个编史科能捞什么钱？他难为情。偏那店主会看脸色，一个劲地卖嘴皮说这衣服女友穿上了会更漂亮、时装送美人是最时髦的事等等。一些路人也在一边旁观。如剑难堪地踌躇了半天，果断地拉起李丽莎的手离去。李丽莎的脸就涨得通红。把头扭向一边。走了一会，李丽莎的呼机叫了，她拿起呼机看了一眼说：“我得马上离开！几个朋友为我生日准备宴会！”
“宴会？不是说今晚我们一起吃晚饭？”
“不用了！他们要为我做生日！“李丽莎四顾着说。
“那我们一起去！“
“不用了吧！你不认识他们！“李丽莎上下打量了如剑一眼。这目光刺痛了如剑。
“我知道你不高兴！因为刚才没有给你买时装！“如剑说。
李丽莎甩掉他的手，别过脸。
“你知不知道我一个月工资才多少！咱们就不能省一点？只要生日过得有意义就行！为什么……“
“吱！“李丽莎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声冷笑，紧一紧肩上的精致小皮包，抬起美丽的脸蛋眼望天空。
“我知道你收入低！我不要你买！我去买，行了吧？我一个月一、二千元，我买得起！可是我有男朋友在旁边却不给我买！这个男朋友好意思吗？你要我面子往哪里放？今天是我的生日！“李丽莎红了脸冲他大声叫道，眼泪流了出来。
“你以前没过生日？我们在咖啡屋里的生日不一样过得滋润？“
李丽莎不理她，抽泣着，跑上前，挥手拦了一辆出租车绝尘而去。
后来此事还是如剑主动和解了。毕竟，满足不了女友的要求是一件很丢面子的事。如剑或多或少有些内疚。作为机关干部，他的收入一个才300元，而李丽莎一个月上千元，是他的三倍，这还不算灰色及广告收入。那时新闻媒体较混乱，有些会搞的人，平均一个月可收入上万元。作为美丽的主持人，李丽莎不仅接触面广，而且所接触的多是达官贵人。出来进去皆宝马香车。就是生日那天，副市长倪忠农的儿子倪卫兵仅吃饭就花了一万多元，饮料、点歌又是二万元。还送了一个价值一万元的纯金项链。这样的生活和杨如剑身边的平淡、贫穷生活相比，实有天渊之别。那时，他们的约会主要在周末，在李丽莎不忙的时候，往往就是看一场电影，连吃饭在内消费不过二十元。去电影院的路上还不能“打的”，是杨如剑用自行车驮着去的，有一次差点被一辆轿车给撞下来。要命的是，那位开车的年轻的老板恰是李丽莎的崇拜者，一见撞着的是自已偶像，高兴得不得了，看见自已的偶像居然是被破自行车驮着去看电影，执意要用车将两人送往电影院。一路上，这个老板拼命炫耀自已财富．拼命向李丽莎献殷勤，对杨如剑一脸的不屑和嫉妒敌视，时不时斜睨着杨如剑对社会上的“穷人“嘲弄几句。杨如剑恨不能一拳将这个长得象瘪三的老板砸到车下去，但只得忍气吞声。看完电影后，李丽莎往往要在杨如剑的单身宿舍住一夜。单身宿舍仅十个平方，一张床、一张桌子，地上一个电炉，搁在砖头上面，有时烧开水，热点饭菜什么的。屋里烟熏火烤。蚊帐上、书柜里的书上都布满油渍。连杨如剑都觉得让李丽莎这个打扮时壁光彩照人的主持人来此下塌，实在是太寒酸了，就象一个珠光宝气的影星走进了充满汗酸味的工棚。正因为如此，当李丽莎因为钱而与如剑呕气时，如剑都主动和解。
可是他怎么也有些想法：以前两人可不是这样的啊！李丽莎二十岁生日时，在一家咖啡屋里，两人映着烛光，吃着点心，听着屋里优雅的音乐，偎依着喁喁而谈。桌上放着如剑送她的生日礼物：九支散发芬芳的红玫瑰扎成的一簇花，和一个印着属相的小玉佩，才几块钱。也就是那一晚，两人在李丽莎的家里有了第一次。可现在是怎样了呢？
这一天终于来到了。1991年12月底，如剑的生日。寒风呼啸。两人相约一家开着暖气的咖啡屋。李丽莎给如剑送了一份礼物：一件皮夹克。快深夜了，两人走出咖啡屋，走到流光溢彩的大街上。照以往，李丽莎应该到如剑的单身宿舍去过夜的。但李丽莎忽然说：“我们走走吧！“如剑也同意。于是就走。走到宽广的马路边的一个林子处，李丽莎往里面走了进去。如剑也跟了进去。如剑挽着她的胳臂，要上前拥抱她。她推开了。“如剑！我想对你说个事“她不敢看如剑的眼睛，目光闪烁不定。
“说吧！“如剑笑道。
“我想，我们分手吧！“李丽莎平静地说。
如剑一愣，忽然笑了：“哈！现在你还在考验我！我们这些日子虽然争吵很多，但不至于分手吧！“
“是的！“李丽莎望着他的眼睛，平静地说。
如剑望着她，从那艳影和那目光里感受到了寒气．凄凉．冷漠和肃杀之气。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有了男朋友！“李丽莎道。
如剑身子颤动了一下，脸色发白，好半天，他发着颤说：“我认识吗？”
“倪市长的儿子！倪卫兵！”李丽莎道。
“那个送你金项链的？”他挺一挺身子说，身子冷得有些发抖，
“是的！再有三个月我们结婚！”
“你攀上豪门了？金钱和权势打败了爱情？“如剑冷笑。
“不！他不是你想象的那种纨绔子弟！他事业心很强，也很有才华！在做生意！我更看重他本人！“
“是吗？用冠冕堂皇语言掩盖你对金项链的追求！也掩盖他打败我的真实的东西：家庭的地位和财富！“
“你要这样说，就随你。就是财富和地位也不是丑事！我不可能和你一辈子住在那种脏兮兮的破房子里吧！“李丽莎脸上露出一丝轻视的冷笑。
“就算我现在的房子破破烂烂，现在的工资少得可怜，可是，事物是发展的！我们还年轻！我们还有美好的未来！“
“未来？“李丽莎仰头哈哈大笑了，又冷笑着摇摇头道：“未来对我来说，太遥远了！如剑！等到你做了个局长，家财万贯，或者做了大老板，我已经人老珠黄了！那时，你未必一心一意对我了！说不准就被身边的小女孩勾走了。我是做电视的，这样的事，我看多了！再说，就算你仍然一心一意对我好――我相信你不是那种负心的人――可是，对我来说，那种幸福时光太遥远了！我实在不愿意等！我不愿意拿青春去赌明天！我需要现在就享受！是及时行乐！“
“按你这样说，“如剑也冷笑，“一个女人的幸福生活必须建立在男人的腰缠万贯基础上？这世上只有腰缠万贯的局长和大老板及倪家少爷这类人才能给女人带来幸福生活？才能养得起老婆了？那么普通的工薪阶层都不该有老婆了？“
“那要看怎样养老婆和养怎样的老婆！不同的人对幸福有不同的要求！我这样的人有我的要求！“李丽莎反驳。
他愣住了，望着她，失望道：“你真的变了！“
“是的！由学生成为社会人，由播音员成为电视台主持人！这是你知道的！“
“所以眼光也高了，要求也不一样了！“如剑冷冷道。
“当然！至少，我需要用名牌的化妆品，需要新的时装，需要体现主持人形象的小车还有其它，这些，你能给我买吗？又给我买过了吗？“李丽莎委屈地、恶恨恨地说。
“啪！“如剑一巴掌打过去。
“你！敢打我！“李丽莎拉直了眼，捂住脸。脸一下变得惨白。
如剑也愣住了。他也不知道这一巴掌是怎么打上去的。
“好！杨如剑！“李丽莎泪水流了出来，冷笑不断，“打得好！打得好！这一巴掌把我的最后一点歉意也打走了！好啊……快说吧！还有什么话快说！我们好说好散！“说完，李丽莎扭过头去。
如剑静静地望着她，又望望林子外的大马路。一对衣着时鲜的情侣勾肩搭背踩着马路上的落叶走过去。好半天，如剑轻轻舒出一口气，平静道：“对不起！“
“这种话都少说！“李丽莎道。
“我不是求你！是为刚才那一巴掌道歉！“如剑道。
李丽莎不吭声了。
“你想走，就走！“如剑望着林子外的远处高楼上的彩灯和霓屸，用平静的口气说，“本人一个月二三百元的工资、一个破单身汉的房子和小职员的地位是不可能给你带来幸福的！我，不留你！“
李丽莎一愣，转过身子，不相信似地呆呆地望着他。
“我在说实话！……人，总是要追求好的生活的！“这样说的时候，他用尽气力在凝重的脸上保持镇定，用力控制住双手的颤抖，很镇定地把休闲羽绒服的扣子拉链拉上，这一个动作，掩盖了身体的发抖。
如剑的态度让李丽莎眼里有了点内疚。她低下了头。
“剪不断！理还乱！我其实犹豫了很长时间……可是，他追我很长时间了……“她声音柔和了很多。
一家歌舞厅里传出一阵流行音乐。
“你说要走，
你就走，
我不会再说，
你不要走……“
在这样夜晚，歌声随寒风传得很远。两人都听见了，李丽莎不自觉身子颤了一下，不自然地把头扭过去，好象要拒绝这柔情的感染和暗示。如剑也听见了，他感到眼泪随着歌声的传来也要涌了上来，但他也看见了李丽莎的不自然。他知道李丽莎此刻不让这种缠绵的歌来软化她的心情，不愿象以前那样，让两人的情感随歌声荡漾，直至融化。他自然也就不想此刻在李丽莎面前表现难受，表现出为触景生情，不想李丽莎看笑话，越是在这时候，他越要表现无所谓。于是，他一边调整着嗓子眼、身上和胸腔里的气流，一边竭力用一种尽量不发颤、一种轻松沉稳和无所谓的语调说：“再见啦！我们好说好散！“
“对不起！“李丽莎显得难堪。
如剑一耸肩，脸上挂着倔强的微笑，用尽气力控制语调的发颤，两手插进裤袋，用若无其事的口气道：“走吧！没事！“
“那我走了！“李丽莎看了看手表，有些歉意地说，“你多保重！我们还是朋友是吗？“见杨如剑点了个头，就将手插进貂皮大衣大衣口袋，背着价值数万元的鄂鱼皮包，转身，潇洒地往林子外的溢满光彩的大马路走去。脚步声很是轻松，很有节奏，很是从容，仿佛摆脱了什么重负一样。
在拐弯一个街口，一辆锃亮的豪华宝马轿车正等着她。一个戴眼镜穿皮西服的年轻人坐在车里迎接着她。然后，小车轻巧地、优雅地驶向远方灯火灿烂处……
当然，这个情景，如剑没有看到。他正背对着大街，用力克制那种流泪的感觉。大街显得死一般静寂。林子不时传来寒风扫落叶的声音。娱乐城里的港台乐曲仍然高一句低一句地传过来。
“每次走过这间咖啡屋，
忍不住漫下了脚步……
你我当初相识在这里，
揭开了相恋的序幕……“
如剑的身子一阵一阵地颤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