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中毒的那几天,表姐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爹爹的病情上,无暇顾及什么儿女情长。
这期间,魏维前来看望爹爹,表姐也没有刻意回避她,而是以林家长女该有的姿态和礼仪接待了他,但是谈论的内容都是一些关于爹爹病情的客套话,丝毫没有涉及到他们的感情问题。
我本以为是因为我在场,她们有所顾忌才会如此,于是我借故离开大厅,把空间留给他们,只希望他们能解开心结。
但是,不料魏维离开林府时,脸上的阴郁之气却比来时的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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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爹爹好起来之后,魏维又好几次提着上好的人参来看望爹爹,但是每次表姐都躲在她的闺房中默默地刺绣,哪怕她的十只手指都已经快被刺残了。
虽然我每次都会领着魏维来到她的院子里,但是她始终都不愿打开她的闺门看魏维一眼,魏维出于礼仪,也不好硬闯未出阁的表姐的闺房。而我,也不好做那好事者,兀自推开那扇阻隔两人的门。
所以,每次他们都不聚而散。
我虽然有心想帮他们,却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帮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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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表姐突然向爹爹提出想回她之前的家暂住几天的请求,希望他能同意。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以前,表姐一年总会回去看望她父母亲一两次,父亲都是立即同意的。
但是这次,我猜她的目的不仅仅是看望她的父母亲,我觉得更多的是逃避,逃避魏维,逃避感情以及劝说自己放下这段感情。
在我看来,她是个很能委屈自己的人,我估计等她从那边回来后,她已经强行让自己忘了魏维是谁了。
所以,在她向爹爹提出这个要求之后,我便赶在这个只会点头的父亲之前,用充满期待的语气向她诉说着我希望在中秋节那天晚上能有个人和我一起外出登高赏月的愿望,并很惋惜的表示,我以前因为生病,错过了许多年的花好月圆,每每都想着等病好之后要好好地赏上一回这样的满月。可是如今病好了,却没有一起赏月的人,想来也十分无趣啊,那这个月儿还不如不赏了呢。
我最后一句赌气的话刚落下,善良的她便表示回家的事延迟到中秋之后。
哈哈哈,这样正和我意。
我只要在中秋节那天也将魏维约出来,然后创造机会让他们好好谈谈,那么一切问题都将不是问题。我相信沟通是解决两人矛盾的最好良药,只要他们能心平气和地、有耐心地沟通沟通,表姐以后刺绣也就不会再刺到手了,魏维的表情也不会那么死气沉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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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这天,一切都和预想中的那么美好,唯一不美好的是,他们解开心结之后,携手赏月去了,留下我一个人在热热闹闹的大街上傻站着。
对,我一个人!
出门前,因为考虑到如果人多的话,电灯泡的瓦数也会随着增大,他们俩可能会因此而觉得不好意思。所以,善良的我没有带丫鬟出门,表姐的丫鬟也被我退回府里了。
而如今,善良的我却被抛弃了。好吧,其实我也不想当那电灯泡。
只是,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这闹市里,我才体会到什么叫“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都没有”。
我吸吸鼻子,安慰自己道,没关系,这是我一个人的狂欢节!便迈开步子向最热闹的地方走去。我倒要看看他们有什么好热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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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热闹没看到,却惹来了麻烦。
此时此刻,我面前躺着一位老人,他表情痛苦,一手捂着自己的膝盖,一手扯着我的裤脚大声地喊道,“哎哟,痛死我了,痛死我了,姑娘你撞到我了!……”
聚拢过来的围观群众越多,他喊得越欢。
可是,天地良心啊,日月可鉴啊,您刚才是自己倒在我的面前的啊!我还大发善心地想上前扶您一把呢,结果你却扯住我的裤脚反咬我一口?
虽然我刚才是边啃着手里的烤鸡腿边走路的,但是并不代表我走路不看路啊。想我以前读大学的时候,可是从出宿舍门开始就低着头一直玩手机,还是能通畅无阻地走到教室门口的啊。凭借我练了这么多年的低头族走路功夫,我怎么可能撞到您呢?
您这个不会是传说中的碰瓷吧?没想到这宋朝也会有碰瓷这种事儿。
难怪刚开始的时候,无论我怎么扶您,怎么拉您,都无法将您从地上弄起来。也是,怎么能轻易起来呢,这个姿势可是要留给围观群众们看的啊,这个可是我撞倒您的有理证据啊。
果然,围观群众中已经有一些人对我指指点点了。尤其有两个人最甚,他们从围观群众中走出来后,先是将还在叫嚷着的老人家扶起,然后就直接指着我大声地“告诉”不明白真相的围观群众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刚才我大老远的就看见这位姑娘一路拿着鸡腿一路啃着过来,眼神完全粘在那个鸡腿上,哪里还顾得及看路啊。当时我就想着提醒这位姑娘,可别磕着绊着啊。果然,转头儿她就撞上了这位老人家。”
“不错,我也看见这位姑娘撞到了这位老人家,撞到之后也没有扶起老人之意,而是扭头就走。撞到人后居然这么不负责任,哎,现在的年轻人哟。”
“对对,要不是这位老人家及时拉住她,估计这会她都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哎,可怜的老人家哟。”
“就是,诶,你们给说说,哪有这样不知礼数的小姑娘啊,万一老人家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哟?”
“老人家好像是摔到膝盖了,看样子挺严重的,”然后转头看向我继续说道,“诶,小姑娘,我说,这大晚上的医馆估计也关门了,我看你还是赔点钱补偿补偿这位大爷吧。大爷,您看如何?”再转头看向某位假摔大爷。
某位摔倒的老人家被扶起来后,终于不再叫嚷了,但是他却一直用满含泪花的眼睛无声地指控着我。其听到问话后,十分欣慰地点着头,并用万分感激的眼神看着这两位为他“声张正义”的“陌生人”。
哼,真是搞笑。
我根本就没有碰到这位老人,居然还有目击证人出来誓誓旦旦地指正我。
至此,如果我还看不出他们是一伙的,那我就是傻子了。
好吧,那我就来做一回傻子吧。
我有些害怕地看向那两位帮凶支支吾吾地说道,“可是我没有钱啊,那怎么办?”
“既然如此,那就用你身上值钱的东西来换替换吧。”其中一位帮凶说道。我注意到他盯着我脖子上的金锁看了许久了。
“值钱的东西是什么?”我向他们举起我脖子上的金锁继续问道,“是这个吗?”
“也不知道姑娘这个金锁是真的黄金还是铜镀金的啊?”
“当然是金的啊,这可是我……”
“发生了什么事?快让开,让开!”
我的话还没说完,三五个在街上巡逻的士兵就拨开人群走了进来,顺利地打断了我要说的话。
士兵进来,那两个帮凶不但不畏惧,还恶人先告状,再次将“我撞到老人”的“罪行”添油加醋地告诉他们。
那几个士兵听后,先是将围观人群驱散开,然后面相柔和地慰问了那位老人家几句,最后便一齐看向我,表情有些骇人。
我心想,他们应该不会只是听个片面之词就将我定罪了吧,这也太草率了吧?
没想到他们还真的是这么草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