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就是这么奇怪。当你越是想逃避什么,就越是会碰到什么。
本来,我并没有预期陈家俊会在中秋节假期——这样一个举家团圆的节日里找我,可自从方扬叮嘱了我不能跟他见面以后,我倒一直惴惴不安得怕他来找我。而他,却就是这样神奇得来找我了。
这天,我破天荒得睡了个大懒觉,昨晚因为要给刚开学的小珉重新开始补习英文,我是认认真真得备课、找资料,简直比当年我自己读书时还要上心。倒不是因为想讨好继母,而是我发自肺腑得希望小珉能获得个好成绩。这才刚刚洗漱完毕、吃好早餐,我就收到了陈家俊的电话。
“咱俩是有多久没见面了?作为男女朋友,你觉着合适么?”他还是那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死样子。
“我看你是又想找打了吧?”我还是不客气得对他说着,“怎么着,在山西过节这么无聊?你们那么一大家子人,你还有时间给我打电话。”
“去去去,你又在打趣我是吧?”他似乎对我这话不太感冒,“什么一大家子人啊,明明是一大家妖精,看着他们我就累,就一个人跑回上海咯。”
“哦。”我答着。
“你干嘛呢?出来玩玩。”他终于还是对我发出了邀请。
我能想到的第一个反应,当然就是拒绝,“呃,我跟朋友有约了,一会儿要出去。”
撒这样的谎,我有些紧张,心跳立刻加速了,害怕他察觉出点儿什么。
他什么也没说,就把电话给挂了。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被我搪塞过去了。可是,没想到,明箭易躲、家贼难防。我怎么也没想到,狡猾的陈家俊居然又背着我给小珉打电话。
大半个小时之后,我听到家门口有人敲门,走过去打开,陈家俊拎着一个大大的月饼盒子,站在我家门口!
“你……”我惊讶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问过咱弟弟了,你这两天啥事都没有。”他诚实得回答着。
我转过头来朝里屋看去,小珉正偷偷趴在他自己房间门口,不敢看我。
“任小珉……”我大声叫着他。
“怎么,你不会绝情到要把你男朋友阻挡在门外吧?”陈家俊大声对着里屋说。
我爸闻声从房间里走出来。
“哎,伯父,伯父,节日好啊……”陈家俊趁势就自己走了进去,“这是给您备的一份薄礼……”
“谢谢,你来就来,不要这么客气……”爸爸客气得感谢着他,又邀请他到客厅沙发上坐着。
我无奈。事已至此,我还能顾得上跟方扬的那个约定么?再说,还是那个问题:方扬如今跟我什么关系也没有,我凭什么要听他的呢?
趁着陈家俊和我爸聊着天儿,我走到厨房,对着正在烧菜的继母说着,“阿姨,中午家里多了个客人,可能要多一个人吃饭……”
“嗯,听见了,还是上次那个小陈么?”继母问着。
我点了点头,然后一直猫在厨房里帮忙。这个点儿已经上午十一点半了,不留他在这里吃饭,也显得我太不够义气了,况且,中秋节这样的日子,但凡能有家去的人,都不会在别人家过。陈家俊自己就这么找上门来,想来也是无家可去的人。
十二点左右,我们一家四人加上陈家俊,一起坐到了餐桌旁。爸爸似乎很是开心,特意让继母开了红酒,也允许我和小珉喝上几口。
“小陈啊,不要客气,只是家常菜还有薄酒一杯,怠慢你了。”爸爸谦虚得向陈家俊敬酒。
在爸爸面前,陈家俊展现出了剑桥大学毕业生的良好素养,各种谦虚、各种客套,各种让我对他刮目相看的溜须拍马。
他俩不停得你敬我、我敬你,好一阵子,忙活得不停。
正当气氛异常得热闹之时,门口又有人敲门。
“还有谁会过来?”继母嘀咕着,过去开门。
不一会儿,继母拎着一个大大的月饼盒子和一束鲜亮的玫瑰花走进来,“小蓓,给你的快递,一个姓方的。”
我心里一紧,一下子脸红了,慌忙站起身来,走过去接过玫瑰花和月饼盒。
“姐,这个姓方的是个男的吧?”小珉在身后问着我。
还没来得及回答他的问题,我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是方扬。没办法,我把花放在一边,接了起来。
“收到礼物了么?”方扬在遥远的美国打着电话问候我。
“嗯,刚收到。你,你太客气了,谢谢。”我答着。
“姐夫,我来敬你!”小珉故意在我身后大叫着。
陈家俊也很知趣得大声回答,“啊,谢谢,来,咱俩干了!”
我慌忙往客厅阳台的方向走去。可是,似乎还是被方扬给听到了。
“你……你家里有客人么?”他问着。
“嗯……”我如实回答,但并没有告诉他是谁。
“哦。”然后,我们又寒暄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走回餐厅,他们所有人都用着奇怪的眼光看着我。
“姐,打电话的,是送花的这个姓方的么?”还是小珉最沉不住气,第一个问向了我。
我只“嗯”了一声,没再说其他的。
爸爸似乎想帮我打圆场,他又端起酒杯,对着陈家俊说,“小陈呀,来来来,我们再喝一杯。”
陈家俊装作旁若无事一般,仍是笑脸回应。
好不容易吃完了这顿饭,我起身准备帮继母收拾厨房的时候,陈家俊才笑着对我爸说,“伯父啊,我这次多有打扰,实在冒昧。我现在就准备回去了,只是你看,有些事我想跟小蓓商量下,能不能……”
爸爸深明其中含义,“小蓓,你别管这些了,这也放假,你下午就跟小陈出去逛逛。这么年轻的人,别老窝在家里。”
“哦。”我答应着,背起背包,送着陈家俊出去。
直到坐到陈家俊的车子上,我才开始使劲数落着他,“大哥,你说你这要上我家来,也提前跟我打声招呼嘛……你看看,现在搞得我好被动……”
他却故意装作一脸无辜的样子,“这有什么好被动的……我看呀,你是怕你家人说你水性杨花吧,就是脚踩两只船那种……”
我使劲睁着大眼睛瞪着他,直到瞪得他不再好意思。
“哎呀好了好了,就是跟你开个玩笑嘛,走走走,我今天真是有正事儿找你,不然怎么可能大过节得跑你家里来呢,走喽!”
陈家俊故意转移了话题,开动车子,迅速得朝滨江的方向驶去。
来到上次他带我来过的那间酒吧,陈家俊直接带我去了他二楼的办公室。
帮我细心得泡上一杯咖啡,他毕恭毕敬得端过来,“给,任小姐请慢用,看你这一路都不苟言笑的样子,不会是真生气了吧?”
我无奈一笑,把咖啡接了过来,哎,还能跟他计较什么呢。站在他的立场上,他也并没有什么不能原谅的错误。
“不过这件事说来,都怪那个死方扬,你说他那摊事儿弄明白了没有?没弄明白干嘛要来招惹你啊!”
虽然我也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却也不能附和,只是端起杯子默默喝咖啡。
“不过呀,丫头,看你今天收到他礼物那表情,你不会想着要跟他复合吧?这好马可不吃回头草的……”陈家俊在我耳旁大声说着。
我并不想就这个话题深究下去,所以赶紧转移了话题,“你不是说有正事儿找我么?”
他一拍大腿,“嗯……对对对,来来来,我好好跟你说说……”
紧接着,他把他嘴里的“正事”一五一十得告诉了我。原来,他是想让我帮忙给他在酒吧的营销管理上出出主意的。因为,酒吧开业两个多月来,生意不是太好。他也找了专业的营销团队来运作,可还是没什么太大起色。
他想着,我以前在伦敦的那么多酒吧都做过,如今又在公司的营销性部门工作,就想让我来帮他把一下关、出出主意什么的。
“我知道,如果我就是按照一般酒吧那种格调来运作的,也许也能成,但我就想把它做成一个纯粹英伦风格的,所以才会比较难……”他对我解释着。
我微微一笑,“我以为什么事呢,这太好办了呀!只是我最近比较忙,只能周末的时间过来看看,所以方案可能会比较慢……”
“慢没关系,只要有效就行。你放心,你方案做得好的话,我按市场价给你报酬!”他看着我说。
他的这种说话方式,不免让我想起了当年在sunshine酒吧,他花钱“买我”的行为。几年过去了,这家伙还是这幅德行,什么东西都要跟钱挂钩。
“去去去,我现在不比当年了,我身价太高,你买不起的!”我开玩笑似的跟他说着。
然后,我们又开始嘻嘻哈哈,回忆着当年的青葱岁月。
我知道,方扬不喜欢我跟陈家俊在一起,可能是源于男人对女人的占有欲,他怕我跟陈家俊相处时间久了,会日久生情。
但是方扬想不到的一点是,在我心中,陈家俊是蓝颜、是知己,是能让我瞬间感觉非常轻松和自在的存在。这种感情,不是男女之情,它无关风月。
在我看来,陈家俊对我,也怀有同样的情愫。最起码,现在我是这么坚定得认为的。
跟他聊完天,又把玩了一会儿,他便把我送回家了。
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刚回到家中不久,我们家就上演了一场世界大战。
对的,绝对是世界大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