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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开篇他就是块特殊合金

颜鸣皋,中国科学院院士、著名材料科学家。2006年,当我领受撰写《颜鸣皋传》的任务时,组织者向我介绍这位老科学家时这样评价他:他是中国航空钛合金材料研究的开拓者,中国航空高温合金应用基础研究的奠基者,中国航空材料疲劳与断裂理论研究的实践者,为我国航空工业做出了卓越贡献,在航空材料研究领域和在国内国际材料界均享有很高声誉。于是,在我未见到颜鸣皋之前,就已经开始在心中描画老人的形象,他鹤发童颜;他伟岸挺拔;他声若洪钟;他举止斯文;他严肃古板……

然而,当我来到中国航空工业集团公司北京航空材料研究院,与颜老一见面,却发现这位老人和我想象中的科学家大不一样:老人是那样的瘦弱,仅有一米六几的个头,不足100斤的体重;老人是那样的和蔼可亲,平易近人,像长辈又像朋友似地对待我们这些后生,习惯性地关心着我们的生活和工作,甚至连茶杯里是否有水都要亲自关注到;老人是那样地谦逊,在接受我们采访时,慢声细语并且非常平淡地回顾着80余年的人生之旅,非常平和又十分宽厚地叙说着所经历的人和事;老人的思维又是那样的敏捷,时间、地点、人物、数据信手拈来,准确而又连贯;老人又是那样的坚强,笑谈磨难,指点人生……

笔者是位现役军人,也曾经干过航空专业,是一位海军航空兵的机务战士,与歼击机打过多年的交道,风里雨里、滚爬摔打,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结,和曾经穿过军装并一生致力于祖国航空事业的颜老有一种天生的缘。因此,一见面就感到十分熟稔和亲切,话题也十分多,交谈也十分自然,似乎我们已经相识了很久很久,似乎我们之间的渊源很远很远……

这种感觉使我在整理采访记录时,常常产生这样一种遐想:当年我维护的那一架架战鹰身上,肯定有颜老亲自研究的合金和航空构件;再往前推之,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我的那支英雄团队,叱咤海天,所向无敌,在保卫祖国领海领空的战斗中,击落击伤数十架入侵的敌机,肯定也有颜老的功劳;在现如今,我的战友驾驶的现代化战机上,肯定也倾注了颜老不少的心血……

我越想越兴奋,越想越激动。这兴奋和激动并不是没有缘由,在我采访和写作过程中发生的一些事接连浮现在我的脑海中,这些事表面看来似乎和颜老没有多大关系,但串起来却大有深意。

2006年12月29日下午,新华社发表了一篇名为《中国自行研制的歼10战机正式列装我军航空兵》的新闻稿。这标明我国自行研发的第三代歼击机——歼10首次正式公开亮相,让世人为之瞩目,让国人扬眉吐气。消息一出,当即在世界引起巨大震动。外电认为,歼10对于中国十分重要,它是中国空军和海军航空兵21世纪的主要装备,也是中国航空工业上台阶的里程碑。

笔者作为海军航空兵的一员,当年曾经亲历中美南海撞机、搜救英雄飞行员王伟的全过程,此时又在伏案写作《颜鸣皋传》,对这条消息自然更多了一分关注,多了一分体味,同时也对颜老的功绩和精神世界多了一分认识。

颜鸣皋为我国航空材料研究与发展做出了杰出的贡献,是我国航空材料应用研究的主要创始人和开拓者之一。是他,组建了我国航空钛合金实验室,该室共研制出10余种钛合金,建立了中国航空用钛合金系列,使飞行器用钛合金立足于国内,并在国产各型歼击机和涡喷发动机上运用;是他,领导和致力于航空材料的应用基础研究和新型材料的探索工作,在微观结构分析、合金强化机理、金属超塑性理论等方面取得一系列创造性成果,在所指导的“863”重点项目Ti3Al合金、Al-Li合金和Ni3Al合金中均取得突破性进展;是他,主持和领导我国航空材料的疲劳与断裂研究和寿命估算工作,在新的裂纹扩展物理模型、疲劳裂纹扩展机制、疲劳门槛值预测、三维裂纹应力分析、材料的超载效应,以及变幅载荷下的估算等方面取得系统性、独创性的成果……

他现在是北京航空材料研究院的研究员、高级技术顾问、博士生导师,曾担任过北京航空材料研究院的研究室主任、总工程师、技术副所长、科技委主任等,还先后担任过中国金属学会副秘书长、常务理事,材料学会理事长,中国航空学会常务理事、学术委员会主任委员,材料工程学会主任委员,中国材料科学会顾问,《金属学报》、《航空学报》和《国际航空》编委,《航空材料学报》主编等职。

他还是北京航空航天大学(简称北航)、北京理工大学、南京理工大学、福州大学、洛阳工学院等数家高等学府的顾问教授或兼职教授,中国科学院疲劳与断裂国防先进复合材料等数个国家重点实验室学术委员会的主席,第五届国际材料力学行为大会理事会主席、名誉主席、国际疲劳大会“终身荣誉会员”等;他还是部委级科技进步一等奖及二等奖的获得者,曾荣获“全国有突出贡献失效分析专家”荣誉称号、航空航天工业部最高奖励“航空金奖”,国务院侨务办、中华全国归国华侨联合会授予的“侨界十杰”,以及何梁何利基金科学与技术进步奖等奖励和荣誉称号……

他还是党的十二大代表。

随着对颜老了解得越多越深入,我也愈加激动和惊奇,惊奇他那如常人一样的头颅里所蕴涵的天才智慧,惊奇他那瘦小身躯里所奔腾的不竭创造力,惊奇他那步入耄耋高龄浑身依然洋溢着的骨气、豪气和朝气……

2008年5月,笔者曾随颜老来到了他的故乡浙江宁波慈城。当我们走进他那已经自愿捐献并被辟为“慈城院士陈列馆”的祖居时,就被简单而又朴实的“慈城颜氏祖训”所吸引,“明明白白做人,老老实实做事”!通过这浅显而又深沉的12个大字,我似乎对颜老性格的形成和人生的追求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做人明明白白,做事老老实实,这分明是他这一生最真实最贴切的写照。

在故乡期间,这位游子是那样的兴奋和愉悦,灿烂的笑容总是挂在脸上。他与街坊四邻握手相谈,亲切而又自然。故乡的人们看着他、围着他,有些插不上话的,也分明在用心与他交谈。乡亲们的话语和眼神中都自然而然地流露出自豪和荣光,流露出由衷的信服和敬佩。在他们的眼里和心里,颜鸣皋是属于故乡慈城的,属于这里每一位乡亲,颜鸣皋是他们的骄傲、他们的荣耀……

尤其是当颜老走进母校慈城小学时,他被一群天真烂漫的孩子们簇拥着,他的心里和脸上都乐开了花。他一会儿摸摸这个孩子的头,一会儿牵牵那个孩子的手,嘴里叮嘱他们的几乎是相同的话:“好好学习,报效国家!”

我从他的眼神和言谈中,清清楚楚地读出了他爱亲人,他爱故乡,他爱我们这个民族,他爱我们这个国家!

转眼两年多过去了。2010年8月,再次与颜老相见时,他却因病住进了武警部队总医院。在去看望他的路上,我无法想象他这么大年纪又被病魔缠身躺在病床上该是什么样子,心仿佛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了。可当我走进病房时,一下子就释然了。他坐了起来,还是那样亲切的笑容,还是那样娓娓善谈,还是那样思路敏捷,还是那样无微不至……

我们在一起谈工作、谈生活、谈家庭、谈朋友,一晃两个多小时过去了,告别时他竟下了病床,拄着拐杖非要把我送出病房不可,怎么劝都不行。北京航空材料研究院陪同我前去探望颜老的郎小兵同志告诉我:“你不要谦让了,送客到门口,这是颜老的传统。”

啊!传统!点点滴滴显传统。

回首凝望还伫立在门口目送我们的颜老,我心中万千感慨:我们的民族、我们的祖国和我们的文化,能够世代相延,生生不息,全赖一代又一代优秀人物奋力拼搏、艰苦奋斗、发扬光大。他们不愧为民族的脊梁,不愧为民族精神的传承者,不愧为民族复兴的开拓者,不愧为先进文化的创造者。于是,我暗下决心,要把已经脱稿的《颜鸣皋传》再重新加以修订,使之更能全面而又准确地反映颜老作为一代航空材料领军人的光彩人生……

在修改该书期间,我曾再次来到北京航空材料研究院征求意见,与该院党委书记王亚军等领导有过一次深谈。

王亚军书记自豪地对我说:

“我们材料研究院有一大批航空材料的领军人,他们用毕生的忠诚实践着‘航空报国,强军富民’的信念,他们人人都是一本大书,他们的精神,他们的事迹,是我们院宝贵的财富,正激励着年轻的一代为祖国的航空材料事业不懈地奋斗。颜院士是他们其中的突出代表。”

“随着我国航空事业突飞猛进的发展,随着我国国力的不断增强,对航空新材料的需求愈来愈迫切,航空新材料的研究也愈来愈重要。我们深感责任重大,使命光荣。”

人们常说,“一代材料,一代装备”!

国产航空材料!

国产新一代战机!

这一切都和我国航空材料研究部门有着必然的关系,这一切都和颜鸣皋有着内在的千丝万缕的紧密联系。

我在心里发出赞叹:作为著名航空材料专家,颜鸣皋是为研制航空材料而生;是为新中国的战鹰翱翔而生!他把一切都献给了“航空报国,强军富民”这个光荣而又伟大的使命。

我也在心里叹服:颜鸣皋是在用心血研制合金,是在用魂魄熔炼特殊航材!颜鸣皋就是一块合金,是一块会飞翔的合金!颜鸣皋就是一块特殊材料,是一块闪耀着光辉的特殊材料!

于是,我又重新坐下来,用心再一次感悟他那富有传奇的人生经历,再一次沐浴这块合金的熠熠光辉,再一次伴他重走用特殊材料铸就的精彩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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