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小河是白沙河的支流,位于我村的东面,河的源头在大泽山南麓的桃花涧,那水经四十多华里的沉淀过滤才流经我们的村头。
河里有鱼有虾,有蟹也有鳖,肉质肥嫩,味道鲜美,就连河岸上的杨柳树也那么水灵灵翠滴滴的。家乡的小河伴着我童年、少年和青年的欢乐与梦想,也记下了我成长的足音。听娘说我出生两个月,娘就抱我到小河里来洗澡。到我会到处跑时,便成了地道的河娃子了。每年春夏秋三季都在河边或河水里玩。那清澈的水缓缓流淌,黄褐色的细沙,柔柔的爽爽的,特别宜人。最有趣的是夏天,我干脆一丝不挂,整日整日地在河水里打扑腾,捉小鱼、摸小虾。河里的鱼虾多极了,特别是春秋水少的时候,正是捞鱼摸虾的大好时机。记得我五岁那年春天,爹娘姐姐在河边那块自留地里栽地瓜,娘用锄头在垅上捣穴,爹从小河里挑水,姐姐用瓢勺着浇水,我提着小铁桶在浇过水的穴里摸鱼虾(实际这是哄我玩以免影响大人干活)。傍黑时分,小河里的鱼虾多得就像跳进了高密度养鱼池,腿裆、脚踝不时地遭遇到碰撞和搔痒般的噬咬,河沿的水草中,只要你用手一捂,几条欢蹦乱跳的鱼虾就成了你的俘虏。地瓜栽完了,我的小桶也满了。晚上,奶奶捡大一点的鱼给我煎着吃,小一点的做了鱼汤喝。味道又鲜又美,现在回想起来还流口水呢。五年级时,我把这种感觉写进作文《不息的小河》,获得了全校作文比赛第一名,后被推荐到儿童文学刊物发表了。
最让我刻骨铭心的还是我的初恋。女友秀是我河边的一块长大的玩伴儿。最初,大家在一起打起仗来都是泥猴儿二般。上高三那年,一天,我在河边沙窝掘螃蟹,偶一抬头,发现水面上浮现出一个俏丽的女孩。我的心登时就收紧了。
从此后,家乡的河边的影子总是成双结对了。冬天。我们在结了冰的河面上玩冰撬,夏天,我们一起在河边和垂柳下读书。那正是充满梦想的年龄。我们一次又一次地设计着甜美的未来。
入夜,大得让人难以置信的月亮爬上柳梢,河水在月光的抚摸下,碎银子般抖动起来,我们紧紧地拥在一起,两颗心跳动的声音,满世界都会听到……
可是,现在,我却不愿光顾家乡的小河了。
大学毕业那年,我回来探家一汽车停在村后的小站,我背着包急急地来到小河边。站到河岸上一看,大吃一惊:天啊,这哪里是我记忆中的那条河!河水呈酱紫色,泛着白沫,像一个中毒的老太婆,晃着肿涨的身子,散发出呛人的臭味。岸边几只黒色的小鱼贴着河底爬来爬去,已失去过去的灵性,在顽强地生存着。河边花萎草枯,干了梢的杨树,顶着几片稀拉拉的叶子,像一位哭泣的老叟。我问迎面走来的老汉;“大爷,这河怎么变成这样子?”老汉叹了口气:“上游为了挣钱,开了家皮革化工厂,把污水都都排进河里。这水不仅人畜不能吃,庄稼都能浇死。”
家乡的小河依旧,依旧流淌在我的心里,哗哗啦啦的水声,常常在深夜把我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