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在二楼走廊的尽头,陶薇卧室也在同一条走廊上。我去过闺房,没去过书房,所以推开房门,看见宽阔的写字台夕四壁如城墙般的书橱,我就不免有些紧张。我位位高权重的岳父大人,坐在写字台后面摆弄老花镜,满脸怒容使他更显得威严。他一抬路膊,用老花镜指指屋角的沙发,说:坐吧,你们两个都坐。我和陶薇并排坐下。我侧眼看看陶薇,她镇定自如,刚才在客厅里的紧张,这会儿倒消失得无影无踪。将门虎女,我这位未婚妻可真不简单。
家丑不可外扬。辛遥,今天我把你当作自家人,直言不讳了。老泰山开口说话,声调沉郁,直截了当,每个字都很有分量。他把一封拆开的信递到我的面前:先看看这个。你慎重地想一想,先别急于表态。我有些吃惊,戏真的进入高潮了这是一封匿名信,揭露陶薇的绯闻。信中有两个地方刺激人的兴奋点,其一,绯闻男主角是本市颇有知名度的作家,其作品多次获大奖,并改编为影视剧频频在荧屏亮相。其二,揭发者言49 词凿凿,说陶薇与作家共度良宵,地点在西山大酒店,时间是七月二十五号夜晚,也就是昨夜。匿名信作者还写了一些细节,可信度非常高。作为语文教师,我能从流畅的文笔、巧妙的结构推断出这位揭发者也是吃文字这碗饭的。搞不好还是一位作家卑鄙。我轻声地说。我想,我的感情受到挫伤,这时候可能脸都白了。
我把匿名信往茶几上一拍,高声补充道:卑鄙!
市长岳父慎审地凝视着我。当我说第一声卑郧,他眼睛里还存有疑惑,当我喊出第二声卑鄙时,他的表情一下子松弛下来,好真有一块石头落了地。我认为我的表演很成功。
陶薇及时地作了补充说明:刚才辛遥没来,你逼问我,有些话我不好说。现在当着辛遥的面,我可以把真实情况告诉你。爸爸!她停顿一下,脸上显出一丝羞涩。昨晚上,我和辛遥在一起,在他的公寓小窝过了一夜……
我感觉自己真镓一个戴绿帽子的傻丈夫。我捧起匿名信,双手有些颠抖,激动地说:陶市长,我坚决要求公安局同志追查匿名信的炮制者,我要告他讲滂罪。
老泰山从写字台后面站起来,一边在书房跛步,一边做了几条指示:第咱们是一家人,你不必称呼我的职务,什么陶市长?起码叫个叔叔嘛! 第二,这件事情到此为止,既然搞明白了,就没有必要再和这些小人纠缠。第三,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你们两个要从这件事情吸取教训……
书房门开了,陶薇妈妈走了进来。刚才暴风骤雨迫在眼前,连她也不得不回避,可见形势紧张。女人嗅觉很灵,隔着墙壁她也能闻到雨后天晴的气息,及时赶来参与谈话。她是一名儿科医生,戴着金丝眼镜,从眼神到话语处处透露着冷静。她提出~个尖锐问题,马上把戏推入另一个高潮。
她问:你们为什么不结婚?
我一征,转眼看看陶薇陶薇也不好回答,低着头,不说话。我很想扣铂胸脯回答丈母娘。马上结,明天结也行!当然,陶薇不喜欢这样的答案,我也没必要逞能。市长大人也把目光集中到我们身上:是啊,你们恋爱快两年了,年纪也不小了,还等什么?医生的冷静犹如一把手术刀,轻轻地划开我们热恋的外表。我有些奇怪,她说,你们好俅不太正常。薇薇,回答我,你想不想和辛遥结婚?薇仍然低着头,不敢直视母亲的眼睛。我看出来了,她怕母亲胜于怕父亲。她点点头,声音细得俅蚊子叫:愿意……
市长岳父配合他的妻子,马上问我i你呢了辛遥,你愿不愿意和薇薇结婚?我是说,尽量早一点。
他们两个俅牧师。我真想跳起来,高兴地喊我愿意!但我马上意识到,戏不能这样演,路子不对。我如果兴高采烈地争着当女婿,不就把陶薇往火坑里推吗T封匿名信揭露的问题,很容易得到证实:她在这关键问题上不能与我保持一致,就说明她已经变心。事情到了这一步,我要是一个男子汉,就不得不担当起所有的压力。
得,我就当一回坏人吧,为了陶薇我生抗着!
我抬起头,迎着双亲期待的目光,硬着心肠说道:叔叔、阿姨,请原谅,问题出在我身上。我,忽么说呢,我的心理有障碍,相当严重的障碍。我觉得我配不上陶薇,也配不上这个家庭。我算什么,一个炒股票的,没地位,没权力,没学间,除了两个钱,一无所有啊
市长岳父开口欲说话,我摆摆手挡住了他:对不起,请让我把话说完,我的情况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是确实如此。我也拿自己没办法。然而我爱陶薇,这份爱心永远不会改变。我会一点一点克服心理障碍,最终挽着她路膊走进婚姻的殿堂。真的,我需要时间,我请求你们给我一点时间……
陶薇蓦地抬头瞥了我一眼,眼睛里竟喃着汨花。
我未来的岳父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又一次使他们心中的石头落地。
当我走出书房的时候,我感觉自己一个英雄。我不免骄做起来哥哥在,也不能把事情办得如此漂亮!谁是真谁是假,戏演久了,这就成了问题。
陶薇挽着我的路膊,熨帖地靠在我身上,我能感觉到她体内流溢的温柔。她打开卧室的门,柔声道:到我屋里坐一会儿吧。
我相信市长岳父与医生岳母的目光,正在后面注视着我们。
14.陶薇爱情之谜
好吧,现在你该对我说说,这一切是想么回事?
我坐在圈椅上,脚尖一晓一晓,眼睛尽量不看陶薇。陶薇站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梳理头发。她冷静下来,刚才的柔情蜜意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你有必要知道么详细吗?别忘了我们的君子协定,其中第三条就是互不刺探对方的感情秘密。她说这话时,完全显得忘恩负义、没心没肺,并且俅她母亲一样冷静。
我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我已经忘记什么君子协定了。我很困,什么都记不清了。为了报答昨晚的恩情,我在你屋里睡一夜,你和你的父母不会介意吧?
我脑袋一歪,立即睡着,并且打起呼噜。我真是困极了。
陶薇肯定没料到我会来这一招,一时手足无措。她推我、摇我,至抓住我的头发,使劲晃动我的脑袋,我就是不醒。她认定我是装睡,气得拿起梳妆台上的唇膏在我脸上乱画。最后,她把进口的法国香水洒在我头上,强烈的香气刺得我鼻子发痒,打了一个响亮的喷睫,终于从梦中醒来。你要干什么?我跳起来,对着镜子一把把乱抹,整张脸顿时变成猴腱、
我们决定出去散步。经过一番折腾,陶薇变得十分友好,牵着我的手穿过客厅。我觉得我们俩俅二对小朋友,出门时,我快乐地向叔叔阿姨挥手告辞。其实我什么也没得到,马路上凉风一吹我清醒过来,就觉得自己吃了。
我们这个城市有许多湖,南湖是其中最大一个。湖畔二栋栋漂亮的小楼,都住着我岳父邢样有钱有势的大人物。我们在湖边徘徊,平静的湖水使人心醉,二轮圆月映在湖面上,泛出很强的银光,使人产生如同白昼的错觉。湖边老柳树千姿百态,柳丝垂入水中,俅一群正在洗发的女妖。有一只睡眼赚陇的鸟儿,发出一声尖叫,仿佛在梦中遭到劫掠……
我闷闷不乐。陶薇与我保持一尺的距离,手儿早就松开,显示出我们之间关系的实质。我搞不懂,哥哥与她为什么弄得这样偃?我也不甘心,这样好的一块奶酪,理论上已经完全属于我,我却一指头不能动,岂不冤哉?
喂,别老板着脸。陶薇开口说话,语调里有关切的成分,使人心暖。你真的生气了?这可不俅你啊。
我倒无所谓,我说,我只是纳闷,咱们这台戏一直演下去,究竟该如何收场?
陶薇脸色严肃起来,至是严峻。她说:我也不知该忽么办?我需要个过渡期,等待事情瓜熟蒂落。也许,我是在冒险,至在赔博,但无论如何我也要坚持下去,谢谢你今天帮我的忙。
见外了吧?咱们毕竟是自己人。既然把话说到这地步,你我还是仔细策划策划,省得以后露出破绽来。你说邢个过渡期,到底有多长?几个月几年?我再说透彻一些,郑个作家,对你到底真不真心?会不会欺碥你的欺獣陶薇猛地瞰我一眼,好俅我的词语侮辱了她。不,我们真心相爱!他汇在办离娇手续,半年,最多一年,我们就能正式结婚。
明白了。我点点头道,为了逃避社会舆论,为了免遭父母指责,你把我当作挡箭牌,掩护邯位作家暗渡陈仓。可我被你们玩惨了,你就一点儿不照照我的感情吗?
感情?陶薇惊伢地叫起来,这词是从你孤独鹰口中说出来的吗?你从不屑提起这个词。在你的词典里,只有自由,哪里有感情?你逼我接受君子协定,其实质不就是只讲自由,忘掉感情吗?
真该死,哥好从未给我谈起过什么君子协定,我差点儿露出马脚。但我企图扭转局势,改变与陶薇的关系。我说,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国际协定也常常作废,何况我们定的破玩意」我提议,废除该君子协定……
陶薇眼睛里进出火星,把手扬在空中:我真想给你一个耳光!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屁股后面跟着一个娘子军连,把我的感情折磨得千疱百孔。我在你的公寓里撞见多少女孩?我是如何发誓从今以后不踏进你房间一步。
难道你都忘了吗?好了,我终于接受你的自由理论,也找到了自己的感情归宿,今天你却要废除君子协定,这不是明摆着要干犹我的感情生活7你究竟是何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