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的草,毛茸茸的直往上拱,越长越高,慌慌的,坐立不安,心越来越沉,发现,原来揣上了人,是他,潘安。我一共才见过他两面,却觉得是千年的至交,熟悉到骨头里,深刻到骨髓里。就是那么深地种进了身体,发芽,长草,拱得整个人浑身热辣辣的,烦燥不安。我想见他!想抱他想抱他!想紧紧地抱住这个干净清爽的男人,再也不撒手不分开!可是,我是谁啊,一个四十岁的离异吊丝女,拖着个上高中的孩子,人家呢?青年才俊,钻石在婚男,妻子是美丽妖娆的重庆妹子,无论你具有多么丰富的想像力,也不可能把这两人拼在一起。可我就是想他想他啊,哪怕只能见一见,什么话也不说,只看看他那张横平竖直的清爽完美的脸,看看他一脸青色的络腮胡子……想起胡子,我的心又狠狠地被戳了一下,浑身燥热得想让那胡子扎。可是我怎么见他啊,工作?一切如故,没有任何要商谈要交接的事宜;请客?勉强到没有任何理由,晚上女儿又在家,我不能扔下她一个人出去勾搭男人。算来算去,我和他共同的空闲就只有周六了。周六,女儿上学,晚上要上过晚自习后才回家,她已经读高中了,每周六天。
就周六吧,他不是周六要睡懒觉不爱下楼吗,他不是希望有一个田螺姑娘吗?我就当一次,不是姑娘,就当个田螺大娘田螺奶奶也行啊,只要能见他见他!他是个男人,正常的男人,聊天聊到了这个火候,我已料想他不会感到我的到来多么突兀,不至于把我和我送去的早餐拒之门外。他对我屡屡的言语调戏安之若素并且很受用不是?只能说,这个蛋有缝儿,他也不知道我已单身,不会对我心存忌惮。即便是拒绝又能如何,我四十岁了,一个四十岁的女人,离异单身,无所畏惧,丢得起这个人。我顿时觉得自己成了一块滚刀肉,从温稳尔雅,上升到了泼皮无赖。
我像一座沉睡千年的火山,爆发了,无法控制,无法收拾。
早五点起床,精心做了牛肉小笼包,打发女儿吃了,装上一饭盒,用车上的毛毯包裹好放在后座,开车送女儿去学校。女儿问我带着饭干嘛,我说路上要是碰见没吃饭的就给他吃。女儿说,没吃饭的多着呢,你带那么点怎么给。我说那我看哪个顺眼给哪个,比如,如果有个帅哥。女儿撇撇嘴,她这个娘一向说话做事不靠谱,也就不管了。校门口放下女儿,我调头去了他那儿。他的地址是我通过非正常途径查获的,一个人,要想知道什么,办成什么事,就会想尽千方百计,所以才有“心想事成”这个屡屡应验的神奇。何况打听一个人的住址,一个甚至是公众人物的住址,即便打听不到,跟踪也很容易,他的行动轨迹中如此地简单,下班找他妈吃饭,饭后回自己家睡觉。我也真想过跟踪,如果查不到地址,完全做得出请假半天跟踪到家的事儿,跟踪到家再做出巧遇的样子,说我到他邻居家串门,碰巧遇见,然后,再说,有个股票软件不会用,是不是,顺理成章地就可以进他的家?我完全地疯狂了,不见他已经寝食不安,他成了一付药,我必须搞来,服下去,想像中服下这付药的样子,一定是像吸了毒一样地安甜舒适,舒服得想死。
他的小房子在三楼,走到门口,用短信叫:田螺姑娘到,开开门吧。里面有很迟疑的悉索声,然后就是防盗门上的小窗被拉下来,一张英俊而狐疑的脸。然后叫着等会就又跑回去,我知道这是回去穿衣服了。再回来开门,已经穿戴得齐齐整整,毕竟,我们是第三次见面。接过我手里的饭盒,一直让到屋里面,就是卧室了,我看到了他的床,他的掀起了一半的被子,还冒着热气的床,就突然被这张床魔住了,呆呆地愣了一下。这是个一居的房子,没有客厅,后来我就把他的这间屋称作是多功能厅,休闲娱乐睡觉会客。我心里怀着不可告人的鬼胎,收收神,依旧装成田螺姑娘,很优雅地坐在沙发上,看着他收拾得干净整洁的屋子,闻着屋子里香喷喷的男人气息,坚决地、牢牢地把自己当成个串门的客人,当成个思无邪的老大姐老大妈,看着他接水,吃包子,他吃饭很快,三口两口就把我精心准备了一大个早晨的饭一扫而光。我问好吃吗?他说,好吃。我再问什么馅的?他反过来问我:安?什么馅的?然后看看饭盒,已经没有了残留物,再转头很无辜地看看我。我哭笑不得,说大观园的刘姥姥后继有人了。他说他除了对辣椒的味道敏感,别的都不敏感,可以归纳为味盲色盲。味盲,对吃没讲究,色盲,对女人没讲究。这话,把我心里怀着的那个鬼胎狠狠地晾了一下子,我走还是留?以后还犯不犯这个贱了?犯,是他的一个不讲究,不犯,可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