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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陈平:流泪的仕途

北宋靖康元年,南下侵宋的金军将领完颜宗望和宗翰率两路大军合围开封城,宋钦宗赵桓下令各路军队进京勤王,却仅有一支部队经过苦战进入开封城,其他部队无一到达。钦宗一筹莫展,眼看城破在即,有人向其推荐善于“使神役鬼”,有“移山倒海、撒豆成兵、隐形潜身”之能力的天师郭京,钦宗大喜过望。郭京果然不负厚爱,在一个大风雪的早上于开封城头大作法事攻击金军,使用的工具是一桶桶的粪水,具体方式是将之向城下金军泼去。眼巴巴等着好消息的钦宗最终与父亲一起迎来了受俘北上的艰难岁月,与之同时,“靖康之变”已成为汉人心中无法洗刷的耻辱。

跟郭京相比,与刘邦并肩战斗多年的陈平也有过孤身大退敌兵的经验,不过他的道具比郭京的大粪显得高明很多。当晚年已经官至宰相的陈平,在治理这个古往今来都堪称最伟大王朝的大汉帝国之余,这位须发皆白的老帅哥总是情不自禁地回忆起自己和刘邦被匈奴人围困在白登的冰天雪地里的狼狈情景,而当想到最后居然是靠承诺送出美女才得以全身而退时,他总是忍不住感叹:原来长得好看是可以退敌的啊。

公元前200年,匈奴挥师南下,刘邦亲率大军迎敌,却由于轻敌冒进而被匈奴大军围困于白登。就在汉军内无粮草、外无援兵、数次突围均告失败只好混吃等死时,陈平苦思之下献计于刘邦,请使者求见冒顿单于的阏氏(皇后),献上厚礼之外还送去一幅绝色美女的画像,告诉阏氏:如果匈奴不退兵,我们就将画上这个美女献给单于。阏氏一看失宠在即,立刻以实际行动证明了吃醋的女人智商为零的真理,马上请求单于退兵,汉军乃得以退还,日后与匈奴和亲以求平安。

败退的刘邦每每念及领土被占,总会满腔怒火:冒顿太欺负人了,我堂堂大汉居然要靠和亲而求太平!陈平,有什么办法可以告知天下人这白登仍在我汉朝手里?陈平听罢,微微一笑,吐出四字:天气预报。

原来我才是你的白马王子

年轻时的陈平却很难认同“帅也是生产力”这个结论,他不但因为太帅而娶不到老婆,找不到工作,甚至差点因为太帅而丢掉性命。据司马迁记载,青年陈平“为人长美色”,即身材高大,相貌堂堂;日后更借周勃、灌婴之口称赞之“美丈夫”,也可算是秦楚之际赫赫有名的帅哥了。不过英俊清爽的外貌不但没为陈平的履历增添光彩,反而让他留下与嫂子私通的恶名,很快变成一名光荣的剩男。

陈平生于战国之末的魏国阳武县,陈平出生时,适逢大秦已经崛起,关东六国背负强大压力,魏国的青年人不满于祖国对外软弱,天天讨论“若是秦魏开战,究竟谁会打赢”。争执中分成两派,一派取名“永远忠于魏王假”,另一派则是“无限忠于魏王假”,互相口诛笔伐。

就在两派正闹得不可开交,还来不及分出胜负的时候,秦将王贲便于前225年率军打来。魏军稍事抵抗,便被秦人引黄河之水倒灌都城大梁(今开封),水淹三月,城池塌陷,魏王假被俘,魏国遂灭。

面对这样的混乱局势,有人选择了哭天抢地,有人选择了以死殉国,更多青年选择了加入还未被秦灭掉的楚燕齐三国,继续与秦军战斗在一线。不过陈平抖了抖身上的土,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为魏国之再崛起而读书”,从此手不释卷,日日刻苦攻读不止。

陈平父母早逝,少年时便跟随其兄陈伯与大嫂生活。陈伯辛苦耕种三十亩田地,不过由于阳武县地属今天的兰考,不但不是一个鱼米之乡,甚至直到20世纪中叶仍是内涝、风沙、盐碱三害肆虐之地,面对这样的恶劣条件,别说动物难以生存,就连植物都几乎无法进行蒸腾作用。陈伯没能掌握防风沙技术,三十亩地种下来累得吐血,产量却是有限得很,一家人的生活日渐捉襟见肘。陈平虽然面容俊美,却从来不下地帮忙,每日生活可基本分为静态和动态两种,其中静态乃是读书,动态便是吃饭。

嫂子的怨言逐渐多了起来。某日有邻居好奇地问陈嫂:你家那么穷,陈平吃什么能长这么帅啊?嫂子不满道:也就是吃吃糟糠咸菜罢了,唉,你不知道这小叔子多懒,天天只会抱着个书死读——有这样的小叔子,还不如没有。消息很快传到陈伯耳中,陈伯认为女人怎么能这么不贤惠,背后议论自己的小叔子呢,遂把妻子叫来教训一番,休了。

虽然1200年后的宋真宗赵恒为了鼓励百姓读书而写下“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的励志诗句,但陈平却没在书中找到颜如玉,到了娶妻之年反倒因为没人愿意把女儿嫁给他而发愁。

最终陈平看上了当地一个富人张负的孙女,她曾经嫁人五次,蹊跷的是五任丈夫都在婚后不久死去,因此无人敢娶。饶是如此,陈平的求亲也被张家拒绝,理由还是因为太穷。好在张负下决心道:哪有像陈平这样仪表堂堂的人会一辈子受穷?

这年轻人很明显是个潜力股嘛!最终拍板再嫁孙女,还帮陈平把办酒席的钱一起出了。而从随后的经历来看,张氏女第六任丈夫终于打破婚后很快死去的宿命,而陈平终有机会在妻子面前总结陈词:原来我才是你的白马王子。

婚后的陈平家境日渐宽裕,交游也越来越广,生活品质自不待言,社会地位亦是大幅提高,晚年的陈平每每向年轻人提及这段经历,都会告诉他们面对娶妻之事不可鲁莽,毕竟知识不一定能改变命运,老婆却能。

流泪的仕途

娶妻之后物质条件得到改善、吃穿不愁的陈平被乡亲们推为社宰,干了一份在祭祀社神时为大家分肉的工作。陈平对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十分珍惜,在此岗位上干得兢兢业业,分肉时极为耐心细致,一块块切得十分均匀,使得兰考人民群众赞扬有加,甚至被评为劳动模范。陈平从中得到了极大的快感,在当天的日记上写下这样的文字:嗟乎!若是我陈平能有机会治理天下,一定像今天分肉一样公平!

然而不久,陈平平静的生活就因为秦始皇的驾崩、陈胜吴广揭竿而起、大秦帝国轰然崩溃而顿起波澜。很快陈胜在陈县称王,派周巿平定魏地并立原魏国王室魏咎为魏王,消息传到阳武,陈平惊喜交加,顿觉昔日“为魏国之再崛起而读书”的梦想近在眼前,于是立刻投奔魏咎。

但是陈平的仕途远非一帆风顺,甚至很多次他回忆起过去来都有泪流满面的感觉。一般而言,长得帅的男人总容易让人觉得“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很不巧,魏咎也是这么想的。面对前来投奔的陈平,魏王咎稍加考虑便给了他一个太仆的职位,这个岗位的主要职责是掌管魏王车马,功能与孙悟空当年的弼马温约略相似。

尽管与自己的职业规划不符,陈平仍以早年分肉的经历鼓励自己,认为平凡的岗位也是能做出不平凡的成绩的,只要自己勤勤恳恳,总会成为未来魏帝国的一颗螺丝钉。于是每见魏咎,陈平都会提出一些关于治理国家的合理化建议,但魏咎的回答却总是“好好看管你的马匹吧”。

陈平思来想去,认为自己不过帅了一点,何以招致偏见,觉得跟着魏咎前途不大,于是愤而离军出走。

不久项羽率楚军北上救赵掠地至黄河,正在黄河一带游荡的无业游民陈平闻讯,顿觉自己的春天到来,于是迅速赶往投奔,跟从项羽军北上击败章邯,并因在战斗中有功而受赐爵卿。就在陈平认为自己的仕途得到改观,从此可以大展拳脚的时候,他又一次体会到了流泪的感觉,他因在项羽分封天下后攻打殷王司马卬不力而被项羽派兵追杀,好在项羽派来的使者跟自己关系好,偷偷让他赶紧逃命。

陈平大惊,无奈之下再次孤身逃走。如今天下虽大,值得投奔者却也不多,与项羽共分天下的十八诸侯,减掉胸无大志的,减掉早晚会被项羽灭掉的,自己能投靠的也只有刘邦了。公元前205年的春夏之交,陈平在略带着寒气的夜里奔走在故魏国的山间草地,仓皇逃命间抬头看一眼扑朔迷离的夜空,叹息道:不就是长得帅了一点吗,何至于连一份稳定的工作也找不到呢?

陈平因为外貌带来的倒霉并没有到此结束。投奔刘邦之后陈平被任命为参乘,却很快遭人谗言:陈平这个美男子,简直像装饰在帽子上的美玉,只是好看而已,肚子里未必有真东西。他先后投奔魏王、楚王,都因为工作干不好而被辞退,不得已才投奔汉王。这样的人怕是不能被重用吧?

好在刘邦虽对谗言半信半疑,却很快亲自找到陈平以了解情况。得知实情后任命陈平为护军中尉,日后“六出奇计”,为楚汉相争立下汗马功劳。

看什么看,没见过裸男?

在陈平遭受项羽通缉而打算投奔汉军的时候,他甚至还差点因为长得帅而丢掉性命。

当时陈平急着过黄河,见岸边有船,没有太多考虑便爬了上去,命令船夫开船。划至河心,陈平看情况似有不对,船夫们并不专心划船,而是互相打眼色,不断向陈平扫视。原来他们觉得陈平衣着光鲜,长得又帅,必定是一个有油水可捞的逃将,贼心顿起。

那一瞬间陈平的心里满是绝望。

不难设想这样一幅图景:一叶扁舟漂飞在滚滚黄河水上,天地苍茫,无所依凭,唯有船上几个美丑如此分明的男人莫名对峙。船越来越靠近江心,船夫每轻轻地摇一次船桨,陈平都感觉距离自己变成喂鱼的肥料又近了一分。

不过急中生智的陈平还是想到一招救命之术,他立刻脱下衣服,光着膀子帮船夫划船,还故意露出腰间半截破棉絮。船夫一看这不是活生生地诠释“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么,于是收起贼心,好奇地继续盯着陈平观看。陈平恼道:看了半天还不够,难道没见过裸男吗?船夫亦恼道:我看你从哪儿掏钱!

不过最终船夫还是将陈平送到了对岸,也让他以近乎“裸奔”的姿态,来到刘邦营中。日后回忆起这段不堪回首的经历,陈平总是说:关键时刻的一脱,还真能解决问题!

我不是教你诈

秦末汉初没有狗仔队,所以陈平身上不曾发生他的本家陈冠希那样曲折的故事,但不论古今,男人一旦长得太帅,就容易与女人扯上关系。事实上陈平身上的绯闻也不少。投奔刘邦之后被人批评为装饰在帽子上的美玉之后,又一个极为不利的传言开始流传,称其少年时曾与嫂子私通。

陈平与嫂子不和并因此被休的事早已广为人知,但此时流言的传播还是让陈平吃了一惊。时至两千年后的今天,“陈平盗嫂”的故事仍有市场,真切地诠释了什么叫做众口铄金。

但除此之外,陈平与女人的关系便显得微妙多了,也可以说他善于做妇女思想工作,并以此成就他的功名,圆满他的传说。史书上讲陈平六出奇计,其中有两次计谋,都与他“诱导”女性脱不开干系。

第一次是汉三年(公元前204年)五月,项羽急围荥阳,汉军兵弱,又面临绝粮困境,刘邦危在旦夕。为了帮助汉王脱离险境,陈平命两千名女子披甲持戈,扮成士兵拥着假扮汉王的纪信出城东门诈降项羽。楚军信以为真,高呼万岁,纷纷涌向东城受降,陈平则护送刘邦趁着忙乱从西门脱逃。能快速有效地组织出两千名妇女当托,肯定与陈平的帅与个人魅力是分不开的。

另一次与女性有关的“奇计”则是本篇最初提到的陈平走“夫人路线”贿赂单于阏氏,得以巧解白登之围。阏氏在收到重金与美女的画像之后,因担心单于得了美女致自己失宠,于是请求单于退兵。陈平利用女人的善妒心理得以使汉军脱身,也从另一方面说明了陈平对女性心理的了解和把握。不愧为一代帅哥啊!

晚年的陈平因功而官居要职,于惠帝、吕后、文帝三代为相,更被司马迁评为“安宗庙,定社稷”之士,全无早年因太帅而屡陷逆境的经历。遍数二十四史,帅哥能坐到此等高位的,不过诸葛亮、张居正等寥寥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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