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帅弦要暴躁,帅弦身边的那个细瘦少年忙按住他:“小弦别生气!!别生气啦!”
荆瑾便转眼去看那少年。
少年倒是个生人,声音弱弱细细的,脸蛋白净,五官精致,荆瑾看的奇怪,便凑上去去看他那步态;看步态心里隐隐有猜测了,还要凑上去搭话摸人家骨节,骨节一摸到手,荆瑾乐了:这哪是个什么少年?这是个男扮女装的小女孩子呀!恐怕才唐镜的岁数呢,扮的少年倒挺像!
少女被她捏着手腕,脸蛋憋得红红的:“这位姐姐,能松手了没?”
荆瑾笑着松手,道:“你的手好瘦呀,我都嫉妒了。”
少女腼腆一笑。
荆瑾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道:“我叫苏墨连。研墨的墨,牵连的连。”
荆瑾一眨眼睛,笑道:“你是苏陌之苏小公子的弟弟么?”
少女忙补充道:“我是他的远房,远房小弟。”
荆瑾笑道:“原来如此。”
苏陌之出身苏家,乃是先太后也就是现在这位苏皇后的本家守国公府,苏皇后乃是他亲姑姑。守国公府里嫡脉独大,他没有什么小弟,却有个莲花出尘似的小妹。这小妹身体寡弱,不多见人,却多行善事。人人都说苏家小妹单纯善良,乐善好施,犹如菩萨转世;后又得了一个外号,便叫“小活菩萨”。
后这位还得了一桩上好的婚姻,许配给当时还在外征战的七王爷,皇帝的意思说是“用小活菩萨的佛气压一压老七身上的杀气”,七王爷也没反对,看来是也对她有好感了。却只有他们这些暗查明访的人知道,这个单纯的女子身后藏着多少的污垢。
不巧,这位人人称赞的小活菩萨,未来的七王妃,便叫苏沫莲。
真是失敬了。
荆瑾无声的笑了笑。
除却这些前世闻名的熟人,荆瑾还把那些不作为的通通看了一轮。多半是前世也不曾见到的;不过倒也发现了一个熟人,是前世的锦衣卫副指挥使,三卫统领之一,堂堂锦衣卫二把手却被元绛这等神经病折磨了许多年的苦逼下属——汉南云。
不多时,苏皇后也起了。她由秋水秋燕二人搀扶着不急不缓的走出来,一身雍容华贵金凤袍子,仪态端庄典雅,确有凤仪之风。
她懒怠的扫了一眼,多话的秋水便上来指派:“女孩往西边儿站,男孩往东边儿站。”
帅弦抱怨:“这么麻烦!”
苏皇后扫了他一眼,轻轻摇了摇头,眼里隐有笑意。秋水就直接得多,笑骂道:“就你多嘴!要看看习武根骨呢!”
那厢荆瑾元绛等人早就西边东边的站好了,帅弦哼了一声,却还是从了她们的意思往东边站去了。他往东边走,苏沫莲也战战兢兢的跟在他后面往东边走,竟是要将这女扮男装贯彻到底了。
荆瑾笑着看着苏沫莲,却不指出。看来是把摸骨的也买通了。有意思,实在是有意思。好好看戏罢,这位要丢人便让她丢,丢光了那也是他们苏家自己的事,关她姓荆的什么事?
她的笑容流出三分狡黠,却又马上收住了。
寻常人也许不会在意荆瑾的这个笑容。但一直注意着荆瑾的苏皇后在意了。
她眯了眯眼睛,看向苏沫莲,问:“那个瘦小少年是哪里来的?”
秋燕回禀:“那是府里送进来的,说是个远房的小子,家世伶仃,想学些东西。一家里的人,娘娘使着也合心意些。”
苏皇后道:“见他一直跟着弦儿?”
秋燕道:“是。他俩一直十分亲近,想来是合脾气的。”
学些东西,合脾气?苏皇后笑了笑,却不予置评。怕是一意讨好,跟着弦儿计划着想借些东风罢了。
看荆瑾那小模样,想来是看明白了。这么一个垂髫小儿都能明白的事,她一个浸淫深宫多年堪破红尘的女人还能看不出来?
一个没注意到,险些就让这人在她眼前混过去了。
苏皇后别的不说,却在秋燕秋水二人要下去摸骨时道:“昨天是谁嘀咕着要早些嫁人?让这个恨嫁的摸摸男人去。”
秋水不高兴的嘀嘀咕咕:“娘娘真是记仇!这些男人有什么好摸的?什么都没长成!”却没看见身边秋燕脸上白了一霎。
秋水是个没心眼的,一个个摸下来,摸到苏沫莲,摸了一遍觉得奇怪,又摸了两三遍,苏沫莲汗都下来了,想着苏夫人吩咐说摸骨的是安排好的人便也强撑着,再说皇后是亲姑姑,总不会落她面子——却听得秋水张口便叫:“呀!这一个怎么是个女的?”
那厢秋燕正摸到荆瑾,摸骨的手抖个不停,荆瑾见了觉得可笑的很,那边秋水一叫,秋燕绝望的闭上眼睛,倒在地上,道:“娘娘息怒……”
苏沫莲汗如雨下,却强撑着道:“这位姐姐是不是看错了?”
苏皇后却只是一抬手,道:“秋水,这些人你早些看完,留下四五个根骨好心思正的,别的也不必留了。”
她本是要斟酌各家贵族的面子,留十一二个练上两年,一代代补充一代代的再带出去,无论建红妆卫还是重兴锦衣卫,总是好的;但既然连本家都觊觎着这机会要行不利之事了,她还练给谁用?练给谁再行不端之事么?
不如只留下几个好的,这下也好,谁的面子也不用给了。
苏皇后转身进了椒房殿里。秋燕长跪在地上,秋水只好把女孩也带过来一个个的捏骨。
荆瑾被她拉过去捏的时候很无语。她想,这种级别的没心眼,恐怕也就迷糊状态的唐镜能与其一较高下了。
秋水一个个捏完,又让他们摆了些动作。最后挑出来带到苏皇后面前的只有一应四个:一个瘦猴儿元绛,一个少年白头的万里霜,还有明明白白的荆瑾和什么都还没明白的唐镜。
依旧是隔着橘红色的帘子。
苏皇后道:“我当日教聂过练武的时候,他曾说:他不想当聂过。昨日我将荆瑾带进宫时,她也说:她不愿当荆瑾。”
荆瑾垂着眼,不发一语。
苏皇后道:“后来我给聂过取字,叫他聂逢秋;水儿和燕儿也改叫秋水秋燕。秋水糊涂,但是大愚若智,自有她的内息天赋;秋燕精明,但是尘念太多,反倒拖累了她天赋的轻功修行。他们,我称秋字一辈。”
“秋之后是冬,繁盛之后是虚无,你们这一群人,我取的字是无。”
苏皇后沉下声音:“我儿秦朝歌,有帝王之才,定邦之志。今日聚你们在此,教你们武功学问,护你们一世安康,只希望各位大志达成之时,能佑我儿社稷永保。苏雅岚便多谢各位了。”
她离座,向四人深深揖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