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停尸房里面出来,苏林花了钱说等文书到了就直接让人帮忙把楚容的尸首运到城外苏家医馆去。凭着秦蔺的面子,这些人连钱都不敢收,还是苏林硬塞了过去,说是辛苦费。
秦蔺在一旁点了头,这些人才把钱给收了下。
不得不说,这苏姑娘不知道跟娴玉长公主的独子是什么关系,出手真是大方,直接就是两锭银子。狱卒既然得了银子,自然不会拖沓,承诺到只要文书下来,立刻就让人把尸首给送过去。
两人这才出了牢房,待上马车之后,秦蔺竟然没有骑马反而弯腰跟着苏林一起进了马车。
苏林一愣,这些日子秦蔺颇为守礼,如今这般怕是有话要说。她心下安定,略微整理了一下裙摆,并不主动开口。秦蔺见她脸色依然透着苍白,却神色安稳了不少,不像之前看到楚容尸体时那般惊愕,略微沉吟了片刻,等待马车缓缓驶出,这才开口:“可看出了什么端倪?”
苏林沉默半响,心中转过了无数的思绪,最终才缓缓抬头看向秦蔺。
“师兄是被人谋害的。”她神色见带着一丝凄然,“是我傻了,师兄进我家门多年,从未闹出过什么难看的事情。想来他入我院中盗窃,也是被旁人所逼迫的。如今,那幕后之人见事情败落,这才会下狠手杀了师兄灭口。若是昨日我多些耐心,细细问过师兄,也许他就不用死于非命了。”
她见秦蔺神色一动,心中大约也了然了,此时叹息一声,道:“想来秦公子也心中疑惑,我房中究竟有什么东西竟然惹来了外贼。”她声音幽幽,“秦公子帮了我几次,如今我若再瞒着反而显得自己小气了。旁人当那东西是宝贝,我却是不放在心上的。”
她略微顿了下,咬牙道:“实际上,我只是爹娘的养女,我亲生父亲也姓苏,传言中赫赫有名的金针渡厄之法的传人,就是我父亲了。只可惜,他当时就因身怀医书被人追杀,临死之前将我托付给了爹娘。”
苏林把事情始末说了个清楚,引下不能讲的不提,竟然是对秦蔺没有说一句谎话。
有些事情,是连秦蔺都不知道的。他目光幽深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原先觉得她有趣,医术高明,查清了一些事情之后又觉得她可怜,不由想要帮她。以为她杀死楚容的时候,还曾暗暗为她说话。而如今,看着对方垂下眼帘,平静地说着身世时,他竟隐隐有种心中作痛的感觉。
不过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家,若放在京中的豪门世家里,正是父母宠溺的年龄,最为担忧的也不过是嫡姐庶妹之间的矛盾,说不得还要想一想自己的婚事,猜测一下嫁妆几许。
纵然是一般人家的姑娘,所愁的也不会是性命相关的阴谋诡计吧!
人生艰难如此,她竟然还能平静面对,实在是让他从心底怜惜而又敬佩。
秦蔺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到什么话可以安慰苏林的。她看得比他都要通透,那些苍白无力的话语,说出来也不过是个笑话。
“苏姑娘,”他思虑许久,终于开口:“你可愿意离开灵州,去京城?”
去京城?苏林自然是有过这样的打算,若是留在灵州,苏家无权无势,迟早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去京城的话,有着娴玉长公主的招牌在,旁人对苏家下手,自然也是有所顾忌的。
而秦蔺此时开口,自然是有所决断。她一时心喜,抬头看过去,道:“秦公子此话的意思,可是……”
“苏姑娘与我母亲有再造之恩,这几日母亲就要启程去越州了,我担心她舟车劳顿再犯了旧疾,想着苏姑娘能够同行,自然是好的。”秦蔺缓缓道来,也不愿意让苏林觉得自己是怜悯同情她,才提出这般建议的。
“另外,我听闻苏大夫医术、医德皆令人称赞,想着若是这医馆开到京城,怕也能稳住脚跟。”秦蔺看了一眼苏林,“再者,苏姑娘不是还要给我医治吗?”
苏林闻言咬着下唇低头,半响才低声道:“是苏林枉做小人了。”
“你一个姑娘家,无依无靠,这般筹谋也是常理。”秦蔺淡淡笑了下,“既然今日把话说开,苏姑娘可愿说服你父母,一同前往京城落脚?京城之中,娴玉长公主府说话还是有些分量的。”
苏林郑重点了点头,道:“我自是愿意的。”
“既然如此,我与母亲还要在灵州停留三到五日,你若能说服你爹娘,自是再好不过。”秦蔺看了看苏林,“不然,就要等母亲从越州回来了。”
苏林岂会不明白这其中的关键,若真的等到娴玉长公主从越州回来,只会显得她仗着本事傲慢。难免会惹人不痛快,既然准备寻了娴玉长公主当做靠山,她如何会这般不明智。
她如今处境艰难,楚容之死更是让她心中不安,总觉得这灵州城内还有什么藏在暗处的人,对她,对那金针渡厄之法虎视眈眈,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扑了出来。
若她独自一人倒是不怕,怕只怕苏哲夫妇因此受她牵连。
前世,她已然害得苏家不宁,最后家破人亡,今世无论如何都要守住苏家才是。
当年那一手医术被柳存希利用,让柳存希在京城受人追捧。而今生,她也一样能够做到的!
苏林双手紧紧握着,一时间思绪飘至千里之外的京城之中,想着那些年在柳园之中的所见所闻,最终化作野心,抬头一双眼睛明亮动人,让秦蔺都有一瞬间的晃神。
“秦公子的恩情,苏林没齿难忘。”
秦蔺闻言微微笑了下,道:“你与我母亲有恩,我不过是报之以李罢了。”说到这里他略微顿了一下,看着苏林道:“旁的不说,毕竟都是几日后的事情,你之前说楚容的死另有蹊跷,可是看出了什么?”
想起楚容的死相,苏林心中又是一紧,半响才缓缓开口道:“他的死,绝对是人为的。那人,是个用毒的高手……”前世,她曾经见过这样死的人,浑身上下若不仔细看实在是看不出一点的端倪。
然而,死者眼中一抹红光,却是怎么都掩盖不了了。
上一世,这般死的人是今上的嫡长子,当今的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