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被划进省城行政管辖的河心街道在朝阳下显得充满了生机。
面试设在河心街道政府大楼四楼会议室,走到这里,李近之有如过五关斩六将的豪情,笔试,体检,体能测试……,对他早已轻车熟路,犹如《隋唐演义》中白袍小将生逢乱世,提银枪一杆,驾枣红赤兔,直奔着“敌帅”而去,枪点之处,犹如梅花万朵,收枪时冷气飞扬……。李近之想着,知道自己天马行空的妄想症又犯了,不过,这么多年他早已习惯,他是属于那种能够自己对着镜子聊天的那种:
“李近之,你是个疯子,还是自己知道的那种。”
“我不是疯,我是狂啊。”
“呵呵”
“呵呵”
“摆地摊狂人?”
“你被事物的表面迷惑了。”
“请讲……”
“蛟龙岂是池中物,一夜风雨上青天。”
“啊偶……”
“啊偶……”
镜子里外一阵呕吐之声。
“你叫李近之?”
李近之像一块木头一样杵在会议室中间,一动不动,只有他两个乌溜溜的眼珠把眼前的一排人从左扫到右,又从右扫到左:“是的”
“听说你以前在旁边夜市摆地摊,算命啊,摆象棋残局啊,卖影碟什么的?”坐边上唯一一个拿着纸和笔的“考官”问道。
“是的”李近之此时只想说这两个字,那是李近之自以为自创三十六计中的以不变应万变。
“那你怎么想着来这里上班呢?”旁边的另外一个人问道。
李近之用余光扫了一眼旁边坐着的朱建,然后不紧不慢的说道:“每个人的人生观和价值观不同,甚至可能连是非观都不同,一个人活着或者是在选择人生的道路上,都会有不同的想法和思考,或为名,或为利,或为义,或为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李近之故意把“义”放在中间,让所有人不知道自己的真实目的,但又能回答面前考官的问题。
果然,面前的考官按照逻辑来分析,很自然的认为李近之属于后者,于是说道:“这么说你自认为你能够胜任这份工作了?”
“事在人为”李近之很清晰地回答道。
面前的考官挨着提问:“工作经验是需要一个人怀着认真负责的态度去慢慢总结的,但是工作能力却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我们需要的是科学的事实,而不是天马行空,不着边际的想象。”
这些话李近之怎么会听不出来,这考官必定就是众多考官中唱“黑脸”的那位,说的也是自己夜市“坑蒙拐骗”算命摆残局的事情。
“对科学和真理的探索,犹如面对着一片没有人走过的原始森林,有一种人,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地往前追寻,根据自己所处的位置,利用自己所学到的知识去理解,去解释,去发现前面的道路,去探索未来的路,这本是怀着一种对科学和真理负责的态度去做的事情,本无可厚非,但也有一种人,以生活实践中总结出的经验和事情为依据,用另外一种表象去表达自己对眼前事物和现象的看法,也并非一无是处。”
李近之顿了一下,见周围都没人出声,接着说道:“我想我说的太抽象,举个例子,古代有家宅应坐北向南,家畜安宁之说,乍一看,像是无稽之谈,根本不能用科学来解释,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古时候的住宅如果东西朝向,太阳朝起夕落,风向终年自西向东,又自东向西,夏热而冬凉,必定影响人畜心情,也不能说成是毫无依据。”
李近之很镇定地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见面前的众考官微笑着没有说话,李近之似乎更加“得意”了,接着说道:“再举个例子,比如我们两个一起站在楼下,我看见你头顶上掉下一盆花,我告诉你,我掐指一算,你三秒后会有大祸,对你来说我要是不说出真相,你肯定认为是无稽之谈,我又告诉你我能帮你趋吉避凶,你更是一头雾水,但这一切都是有科学根据的。”李近之无欲则无畏,越说越离谱。
“呵呵呵”连态度最强硬的“黑脸”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来,朱建坐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只是一脸的微笑。
“那你给你自己算算,你这次面试能过关不?”“黑脸”收起了笑声,但笑容自此挂在脸上,虽然这种笑容,只有李近之一类的人才看得出,而且只能从眼神中看得出。
李近之哪里听不出此话含义,“黑脸”是要“将”自己一下,再笨的人恐怕也不敢说出自己“能过”,但要是自己说出自己“过不了”,那不是扇自己耳光。然而答案却只有“过”或者“不过”,过度的避开话题,只能体现出自己的无能,刚才说了那么多也全都是废话。
李近之扫了一眼面前众考官的笑容,灵机一动,说道:“不瞒领导,我今天出门,还正好就给自己算了一卦。”既然问题回避不了,还不如迎头面对。
“哦,那卦象怎么说?”“黑脸”一改自己平日的性格,微笑的问李近之。
“卦象上所谓哑子虽有梦,有苦也难言,行人终需至,失落不慌忙。”
“怎么讲?”
李近之要的就是问自己怎么讲,于是说道:“是说我夜市摆摊,虽有梦想,却难以启齿,但总会半路遇到行人,以问前程,虽然失落,却总能遇到大公正直的人,化险为夷。”
也许是李近之前半句勾起了面前考官的恻隐之心,也许是李近之暗指这工作是自己的梦想,也许是李近之暗说考官会大公正直,但无论是什么原因,“黑脸”满心只有怜才之意,哪里顾得上为了一句戏言,给李近之判个不及格:“那你所谓的真相呢?”
“领导耳后贴疗,足见睡眠不好,未修边幅,可见早起匆忙,但依旧为了我这么一个考生,耐心询问,足见领导之大公正直。”李近之干起本行,口若悬河。
“呵呵”堂前又是一阵哄笑之声。
李近之这招真灵,凡事点到即止,即使圣贤,难免话多败事,面试到这个份上,李近之自己都觉得恰到好处。
“最后一个问题……”一直没有说话,坐正中间的“考官”说话了:“刚才的考生,只有两个人回答上了这个问题,最短时间也用了五分钟,你只要在五分钟内回答上这个问题,我现在就可以给你说你被录取了,十分钟以下,你就回去等电话,五分钟还没开始回答问题,我们就只能说遗憾了。”
李近之把目光转向坐正中间的“考官”,上下微动。
“有两个量杯,一个5升和一个4升,怎样用这两个量杯和一池塘的水准确地量出3升的水?”
“四减去五减四的差的差《4-(5-4)》”李近之没有犹豫,开口答道。
这一次,反倒是坐正中间的“考官”愣了一下,但马上反应过来:“呵呵……”
“两秒,不用看了。”李近之仿佛打断了这考官的话,对李近之来说,决定了的事情,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把它做好,从走进考场以来,他唯一想要做的事情也只有一个。
“你放心,我们说话是算话的”,这“考官”仿佛也看穿了李近之故意说出自己所用时间的意思:“你明天就可以到朱建那里去报到。”
这次轮到李近之不好意思了,自小熟读《春秋》的他,突然闪过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之意。
“看来朱建是‘做不得细手艺,不揽瓷器活’哦”,坐正中间的“考官”转头向着朱建说完,整个大厅又是一阵笑声。
“这种事,知道则快,不知道则慢,也并非我之所能,只不过知道而已,这就跟象棋一样,即所谓,以有法胜无法,以有限致无限,是下棋的最高境界。”
“不是说以无法胜有法,以无限胜有限吗?”
“那是在武术上,我不太清楚,不过从我多年下棋的经验来看,无论一个人的棋艺多么高深,即使达到了随心所欲的境界,面对一盘陌生残局,就算经过多么的深思熟虑,最终也是必败无疑。棋者,兵也,以奇胜,以正和,古往今来,用奇兵以弱胜强的例子数不胜数,后人的眼光看,此奇,无不是漏洞百出,但却能获得最终胜利,也就是以有法胜无法,以有限致无限的精髓所在。”李近之毕竟年轻,十年的江湖流浪生活,让他在面对坐正中间的这名考官时,话,早已如黄河泛滥,滔滔不绝地脱口而出。即使是在他得知自己已经被录取后,即使这些根本不符合李近之的性格。
全场停了超过三秒没人说话。
“你下去吧,明天记得到朱所那里报到”,旁边拿着纸笔的“考官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