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近之等在铁门口,朱建三人掏出警官证在门口武警处登记。
巨大的铁门“铛”的一声打开了。
“走吧”朱建对李近之说了一声后就进了门,旁边武警的眼睛直勾勾的盯得李近之浑身不自然。
四人坐在提审室的椅子上等着狱警去带宋智。
朱建熟练的打开手提电脑,所有都没有说话。
和照片上比,进来的宋智跟照片上相比反而胖了不少,皮肤也白了些,在李近之看来,身上的囚服和明晃晃的手铐丝毫没有灭了宋智眼神中的嚣张与自信。
宋智直直的盯着眼前的朱建,嘴角微微扬起,脸上带着淡淡的冷笑。
“你先看看这视频。”朱建其实也没有看那宋智一眼,便将电脑转向宋智,李近之推测,这朱建一定和那宋智打很很多次交道,算是“老熟人”了。
郭伟从随身的挎包里掏出了纸和笔,摊开的纸上写着“讯问笔录”
宋智看着视频,脸色也渐渐地僵硬,本仰靠在后面椅子上的身子也一点一点地直了起来。
“我教你啊,你可以说是我们合成的视频啊,要不要拿去做鉴定啊?”李近之第一次见古东用这么大声的话吼着。
“是他找到的?”宋智定了定神,转而盯着旁边陌生的李近之。
宋智看了看李近之的执勤服,大笑起来。
“认了又怎么样”见到郭伟等人默认的表情,那宋智反而放松了一般,哈哈大笑起来。
“说吧,把作案经过说一遍。”朱建平静地说道。
“跟你想象的一样。”高手过招,被对手破了自己的绝招就已经不需要再斗下去了,正如下象棋,对有一种人来说,输并不丢脸,丢脸的是明知道自己输定了,还要继续下下去,丢脸的是不知道自己已经输了。这一点,李近之是深有体会,这是古代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传下来的棋坛规矩。
“你说不说,你以为不说我们就拿你没办法吗?告诉你,就算今天你一个字不说,我一样有机会定你的罪。”
宋智依旧没有说话,只是转过头微笑着直勾勾地盯着古东。
这时候,李近之突然开口重复着朱建的话说道:“说吧,把你的作案经过说一遍。”
说来奇怪,宋智听后,转过头对着李近之,虽然是一样的表情,但眼神却变了,突然开口讲述起作案经过:“以前我把她当女神一样看待,平时跟他说话,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我不懂浪漫,不懂风花雪月,努力的工作挣钱,把工资和奖金都花在她身上,她却对我不理不睬,看见他和张建在一起,我也打算放弃,把精力全部投入我的工作,但我又心有不甘,于是我希望她亲口拒绝我,好让我死了这条心,…。。前年七夕,我鼓起勇气向她说明了我的心意,哪知她告诉我,她一直很喜欢我,只是为了刺激我,才跟张建在一起的,那天是我一生中最开心的时间。”
宋智面无表情,吐字却铿锵有力,笔直地坐在凳子上纹丝不动。只有李近之能够看出,这是心中在滴血,却用一种超乎常人的忍耐力自我克制的表现。
“很快我们就步入了婚姻的殿堂。”宋智突然停了一下,然后又接着说道:“阳历的10月,她说她怀了我们的孩子,大家都很高兴,念书的时候,我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学业上,从来没有想过儿女情长,我把我全部的男女****都放在了她和孩子身上。”
宋智停了下来,没有说话。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孩子不是你亲生的?”
“怀孕后,她一直不让我跟她一起去参加孕检,我也从来没有看见过化验单,我是从她生下孩子后才知道的。”宋智又顿了一下,依旧面无表情地说道:“生下孩子后,她也告诉了我真相,还说可以离婚。”宋智突然冷冷一笑,接着说道:“她说她本来是真心打算跟我好好过日子的,哪知道我太聪明,还是能推算出时间不对。”
“那你也不至于就因为这样而杀了她吧?”朱建追问道。
“每一个人的人生观不同,价值观不同,道德观不同,甚至连最基本的是非观也不同,对我来说,其他的我都可以忍受,唯独这婚姻是我一生最纯洁和神圣的地方,是一块不允许任何人来玷污的净土。”
“那你还说你真心爱她?”李近之问道。
宋智没有回答,只是转过头看着李近之,良久才说道:“其实我有时真心好羡慕古代的婚姻,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至少丈夫就是妻子的,妻子就是丈夫的。”
“又是一个读古书读得痴迷了的。”虽是心想,但李近之却没有说出口。
“那你说是封闭,专制,剥削的封建思想好呢,还是自由平等的生活好呢。”李近之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对一个陌生人这么多话,于是反驳道。
宋智还是没有马上回答,他生平第一次认真地思索着对方说的话,突然反问李近之:“眼看着一个不谙世故的孩子走向不归路,你说他的父母管好呢,还是不管的呢。”
古东三人虽然听着他们越说越远,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与案子有什么关系,但因为已经铁证如山,也因为这可能是最后一次给宋智做讯问笔录的原因,所以都没又开口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郭伟也是记下了他们说的每一句话。
李近之接着说道:“即使我们的观点不一样,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自闭,自大,囿于习俗,后来都被证明是错的。”
朱建三人像是在听天书,但碍于刚才是李近之让那宋智和盘托出,出于信任,一直没有出声,但宋智眼睛却突然闪出一丝光亮,他知道,虽然和李近之观点不同,却被刺中要害,于是狡辩道:“人类历史不过数万年,与未来相比,犹如沧海一粟,何来后来?囿于习俗?”宋智冷笑了一声,接着说道:“不根据实际情况,不遵循事物的发展规律,谈成功,不过虚构表象,一副皮囊,犹如拔苗助长,又犹如打了兴奋剂,后患无穷,也总有一天会被证明,不光谈不上成功,而且是极其失败的。”
两人谈话,犹如棋坛高手过招,厮杀已出千里之外。
“你可知道,推崇温和式,有次第,要囿于习俗的这个人死后还被万人唾骂,这又是何必?”李近之反驳宋智说道,他知道他刚才说的是什么,也知道他说的是谁。
“但据我所知,他被万人唾骂后才半个世纪,后人就给他平反了,他墓碑上刻得字,恰恰是一个以成败论英雄的民族时代的悲哀,相反,那个当时和他一同起步,走上相反道路的人虽然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却被一个世纪后的现代人所嘲笑,也正是因为他当时的成功导致了万劫的不复。”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就是你所谓的思想会阻碍生产力的发展,也终将会被淘汰。”
宋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起来像是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这样的轻松和洒脱了,淡淡地说道:“我的大学教授告诉我,保守主义并不是一无是处,它更多着眼于社会变革中文化的延续,既要变革又要保住文化传统,否则,一直激进地前行,最后就变成禽兽了,每个人的人生观不同,价值观不同,道德观不同,甚至连做人最基本的是非观都不同,讽刺的是,你我的认识,全都不同,但输给你,也算上天怜我。”
“你太大男人主义了,难道你觉得像古代一样,女人被当做男人的附属品就对了吗?”古东仿佛听懂了宋智的意思。
宋智一直看着李近之,仿佛根本没有听见古东的话:“柳随风摆花漂泊,化作蓝衣天下多,红英只合生宫里,翠叶哪堪染路尘,及至移根上林苑,王孙方恨买无因。”
“你怎么不把这首诗的前半句念出来,临风兴叹落花频,芳意潜消又一春,应为价高人不问,只缘香甚蝶难亲?”
宋智没有回答,但两人却都知道个中意思。
“那你说说你是怎么杀死的宋智?”李近之仿佛这才发现旁边坐着的朱建等人。
“我一直打骂她,挖苦她,揭她的心灵最深处的伤疤来刺激她,甚至用孩子的生命威胁她,逼她跳楼,试了五次,最后一次才成功了的,我将录像保存记录设置为三天,每隔三天,文件就会完全更新一次,所以我就每隔三天逼她一次,她跳楼后,录像文件刚好是完整的三天,然后我就将她跳楼的那个视频文件音频换成我事先设计好跟她录好的声音。”
“那你为什么在一审的时候不将视频文件交出来,而要在二审时才想起有视频录像,为什么你要在二审的时候才说自己之前做的讯问笔录是被屈打成招?”
宋智见李近之将两个问题连在一起问,就已经知道了自己除了投子认输,别无他路。
“为了羞辱一下他们。”宋智知道自己身后有摄像头,毫无忌惮地说道。但也许是另外一个原因。
李近之怕古东等人发火,赶紧抢着问下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李近之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这么做?”
“因为我考了三次,每一次笔试都是高分,总分却总差那么一点点。”
“就你这样子还想考警察?”比起刚听到宋智刺激的话,古东仿佛已经克制了很多。
“所以你坐在那边,我坐在了这边。”没人听得懂宋智当时的心情和说这句话的意思。
“师傅,你看还有什么要问的?”李近之不懂办案,自己觉得该问的都问了。
“你是否还有补充?”郭伟直接问宋智。
“结果是检验一切事物的真理。”没有人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包括李近之。
“差不多了。”郭伟见宋智没有再继续说话,于是将面前的笔录推到他面前:“你看看,有什么错漏的地方,如果没有,就在这里写上‘以上笔录我看过,与我说的相符’然后签上名字和日期,名字上按手印。”郭伟边说边又从包里掏出印泥。
郭伟似乎对案子很熟悉,没有征求朱建的意见,朱建也一直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