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王牢头说完,也不等苏晴岚回话,便已经招呼了狱卒记得收碗碟,重新回到了她的房间里坐定,回想着刚刚那妮子呆滞到忘记合上嘴的模样,露出了一抹浅笑。
向来板着扑克脸的牢头笑了,洪家娘子和田大胖表示很惊悚有木有,不由的对视一眼,忙找了个借口就溜出了当差的地方,站在大牢围墙外的阴影处说起了私房话。
另一边,苏晴岚听说明个儿有可能要去过堂,脑海里那些关于古代衙堂审案的细节就钻了出来,什么夹手指、什么滚钉板……硬是将自己个儿吓了个小脸发白、双手发抖,连那香气扑鼻引人淌哈喇子的菜都变得难以下咽了。
“你这妮子怎么了?”舔干净了碗碟,仍意犹未尽的邱老太婆看着苏晴岚维持夹菜的姿势超过了几个呼吸,有些好奇的凑到了木栅栏门旁边,低声问道。
苏晴岚闻声,忙放下了碗箸,招呼了隔壁监房里的柔儿一声,也学着邱老太婆的样子凑到了木栅栏门旁边,打听起了这过堂的细节,毕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么!
柔儿揉了揉额角,眼中流露出了一抹恨意,似是回忆般沉默了片刻,这才一边吃下了最后一块软糯的土豆,一边有些含糊的说道:“我过堂的时候有程蓝那个混蛋跟着搅合,又有程家管家在旁边盯着,大老爷足足让衙役打了我十大板子,差点连命都丢在了堂上,也亏得是程家惦记着程青挪用的那一大笔银子,这才请了个赤脚大夫给我拿了些治疗外伤的药末子,不然怕是就见不到你这个可人疼的丫头了!”
“老婆子我的经历和柔儿这丫头差不多,不过就是那大老爷想着老婆子年岁太大,怕真的被打死在堂上,只是让人做做样子就算了,要说咱们这里也就谭家娘子了解的最清楚……”邱老太婆说着话就转向了身后的监房,神秘兮兮的凑到了后侧的木栅栏边上,招呼着正坐在草帘子上吃饭的武氏。
武氏自小就被家里教得食不言寝不语,这会儿被邱老太婆问起,又不好意思不答话,只得有些遗憾的放下了手里的竹箸,拧着袖摆擦了擦唇瓣,学着邱老太婆的样子移动到了木栅栏旁边,隔着邱老太婆看着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求知样的苏晴岚,腼腆一笑,低声说道:“你只管有什么说什么就是,想必大老爷念着你年纪尚小,不会对你动大刑的,唯一要注意的就是别被那威武棒吓坏了,到时候胡言乱语的顺着那阴险师爷的套子往里钻就是了!”
我类个去!阴险师爷,这算是官方标配咩!
苏晴岚心里疯狂的刷着弹幕,但是面上还是保持着平静,勾唇浅笑,柔声道:“多谢谭家嫂子提醒了!”
她是真心不担心被那威武棒的架势吓着,当日受训时,她也算是经历过重重难关的,连坏蛋们常用的那套论女干法子都没能让她交代出任务细节捏!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不待当日轮值的女犯打扫卫生,梅婶子就拎着一条粗黑吓人的铁链子走到了苏晴岚的监房外头。
这梅婶子算是苏晴岚这些日子唯一没有拿下的狱卒了,对上她总是黑着张脸,再加上那天生的一双虎眼,看起来颇有威吓力,苏晴岚见她走进,忙乖巧的从温暖舒适的被窝钻了出来,趁着这么点子工夫整理了下个人卫生,又解决了下三急问题,待梅婶子打开监房门的时候,她也已经站到了木栅栏门侧。
“知县老爷提你过堂了!”梅婶子的声音,似是砂纸打磨锅沿般的难听,这会儿又刻意的压低了几分,听得苏晴岚整个人都不好了,恨不得替梅婶子咳上几声清清嗓门。
不过碍于人在屋檐下,苏晴岚还是选择了忍耐,笑着应了声,任由梅婶子用铁链子拴上了她的手足,这才拖着那足有数十斤重的负担,步履踉跄的走出了牢房门口。
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待得日子久了,猛然瞧见天边那轮火红的旭日,苏晴岚有些失神,也觉得眼角发涩的厉害,忙抬手遮了遮脸,闭目缓了一会儿,这才继续往前走去。
梅婶子就这么不说话的看着她,等着她,一直到把她送进了大堂左侧的一间没有窗子的暗室后,这才趁着衙役没过来领她进去过堂的工夫,低声交代了一句。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别傻愣愣的和大老爷硬呛!”
说完,也不管苏晴岚是不是听见了,便对着正巧进门的衙役点了点头,脚步匆忙的往外走去。
苏晴岚愣愣的点了点头,看着梅婶子的背影在心里说了句谢谢,便对着衙役甜甜一笑,乖巧顺从的任由那衙役取下她身上的铁链子,跟着那看起来年过四旬的壮汉子往大堂走去。
明镜高悬的描金匾额下,波澜壮阔的江牙山海图前,雕琢着云纹的红木长桌后头,安定县知县左冷源穿着一袭青色暗纹官袍坐在四平八稳的太师椅上,手握惊堂木大的瞄了眼缓缓走进的娇弱少女,高抬轻拍的落在了桌案之上,直震得还为走进大堂的苏晴岚抬起了那双黑白分明的星眸。
而同时,站在下首两侧的衙役,也以相同的速度跺着手中的杀威棒,齐声低呼:“威武!”
“下头是什么人呐?”左冷源微眯着眼睛看着下首还不曾下跪行礼的苏晴岚,拿腔拿调的问道。
苏晴岚盈盈拜倒,眼泛泪光的扫了眼上首有些发福的知县,学着古装电视剧中那些上堂告状的女子一般,语带哽咽的开了口,“民女苏氏小白,拜见青天大老爷,求青天大老爷为民女做主!”
这句“青天大老爷”让左冷源觉得自己个儿比日审阳间夜审阴的包青天,还要更加有能力,也让他对下首跪着的苏晴岚印象好了不少,嘴角微扬的拍了拍惊堂木,抬手往下压了压,朗声道:“本官既是这安定县的父母官,自当是为民做主,你这般做派,可是有了什么委屈不成?”
说着话,左冷源还瞄了眼坐在下首官帽椅上的黑阎罗韩秋柏,似是意有所指一般。
苏晴岚虽然一直低头抽泣,却不曾忘记要察言观色,瞧着左冷源一脸不愉的看向韩秋柏,哭声更又弱了两分,却多了些哽咽的抽气声,直叫在场众人听得心酸、心疼,这才不紧不慢的带着哭腔继续说道:
“民女自小就没了父亲,与寡母住在延安府下的一处村子里,日子虽过得不算富足,但是倒也安乐,只是民女这身子实在是不成事,寡母怜惜民女,便想着领着民女进京求个生路,也免得民女不待及笄之年就去了那阴间地。
路途中经过安定县,民女因为身子孱弱病倒在了城外,寡母用光了盘缠为民女诊治,却终于熬不过这般困苦的日子,居然就在民女昏昏沉沉的病重之际投缳自尽了。
民女丧母,彻彻底底的成了孤女,本就是可怜至极,却不想还来不及进城卖身葬母就被那糊涂捕快抓到了牢里,这些日子更是不闻不问的任民女在牢中受苦……
小白不求大人能严惩这等糊涂的恶人,只求大人能明白此事,让民女早日去安顿寡母的尸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