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黄泥岗。
一伙押运货物的队伍刚转过一处陡坡,突然杀出来十几名蒙面匪徒,就在领头将军拔刀迎击的时候,身后一阵稀稀落落的坠地声响起,十几名厢军几乎在一瞬之间被斩下马来,而此刻的场中还剩下零零散散的一些厢军脸色狰狞的看着那位将军,手中明晃晃的刀正淌着鲜血,显然,刚才的突然袭击就是他们干的。
“你们!……”
“刘将军,让你受惊了!”厢军之中一人迎了上来。
“李闯,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勾结贼党劫掠贡钱,你知不知道这是死罪?!”
“我做都做了,还怕这个?”李闯冷笑一声,满不在意地接着道:“现在给你两条路走,要么跟我的兄弟一起分了这批钱,然后潇洒地占山为王,称霸一方;要么,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做梦!”
刘别墉一声怒吼,骑马冲来,众人顿时一拥而上,恶战立刻开启。
在轮番攻击之下,刘别墉即便武力不俗,却也架不住人多,在身挨几刀之后,就要抵挡不过之时,突然趁着李闯不备,一跃上前,在硬吃下他一刀的情况下,把自己的刀也抵上了他的脖子。
“等等!等等!”
看着刘别墉愤怒的眼神,感受着脖子越发紧迫的力道,李闯吓得不住哆嗦。
“怎么?怕死了?!”
“别,别!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李闯立马将手中的刀一扔,慌乱地双手一摊,表示自己不再反抗。
“还有你的人,让他们…把刀都扔到一边去!”刘别墉咬着牙狠狠咽了一口血水,扭过头来瞪着一旁想要上前救人的贼众。
“他娘的,还愣着干嘛,把刀…把刀都给扔了。”李闯见状也赶紧朝着众人吼了一句。
围着的劫匪犹豫片刻之后,还是乖乖就范,把刀陆续扔到了一旁。
刘别墉见状,才稍稍松了一口气,突然欺身上前一把抓过李闯,携着他退到了树下,靠着树干勉强支撑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刀锋一刻也没离开过李闯的脖子。
见刘别墉靠在树干上大口喘气,身上鲜血不断从手臂,刀背流下,好半天都不发一言,浑身颤抖,李闯开始劝服起他来。
“刘将军,你有没有想过,就算现在你杀了我,你也是死路一条。不说我的这些兄弟们不会让你活着离开,就算你侥幸逃了回去,死了这么多手下,货物被劫,你觉得等待你的会是什么?”
“……”
靠在树干上的时候,刘别墉就已经把这些问题都想过,此刻被李闯一针见血地点破,他一时之间也无话可说。
“你武功那么好,当一个区区厢军督监长,拿那么点钱,承担的却是攸关生死的押运重活,常年在这山林之间往来,就算今天我不出手,迟早有一天,你也要栽在这些绿林强盗的手中,值得吗?”
“……”
“不如跟着我混,以你的武功和谋略,再加上这一大笔钱,想在川蜀一带的绿林帮派中混出点名声来,再容易不过了。到时候老大的位子我让你来坐,再也不用受那帮贪官污吏的气,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李闯说着说着,突然发现脖子上的刀松了松,然后垂落了下来。
“你们走吧。”
身后传来一声有气无力的喘息。
见弟兄们又欲提刀上前,李闯抬手拦了下来,缓缓转过身去,这才发现刘别墉并不是因为失血过多、精疲力尽而放下的刀,是他主动收手的。
“你想通了?”
“我是让你们走!”
“你不跟我们一起吗?”反应过来的李闯这才意识到,刘别墉并没有要和自己一起的意思。
“我还要回去交差。”
“你还回去?你回去不是找死啊?!”对于刘别墉的执迷不悟,李闯感到有些气愤。
“就算是死,我也要证明我的清白,跟你们走了,等于承认了我伙同贼众,监守自盗。”
摇了摇头,李闯没再多言,带着弟兄们把运送的钱物全部掠走干净,只剩刘别墉一人拖着惨败的身躯,回去复命。
结局果然和李闯说的一模一样,在钱物尽失、全军覆没的情况下,只逃回来了一个人,这样的结局,等待他的还能有什么?甚至还有不少奸人认为刘别墉伙同贼众参与了抢劫事件,不然怎么可能就他活着回来了?
无论如何,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总得有人背黑锅,在劫匪找不到,财物追不回来的情况下,刘别墉毫无疑问地背下了所有罪名。
一个月后,城门午时,就是刘别墉的斩首之期,本来已经准备好领罪受死的他,却命不该绝。
在午时斩首示众之前,这个重大的消息就传遍了城门内外,还传到了一个月前靠着抢劫一大笔钱而迅速发展起来的金龙帮老大李闯的耳边,在得知要被处死的就是刘别墉时,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于是,就在午时当头,侩子手刚刚上台的时候,从围观的人群中突然涌出了几十个手持大刀的匪徒,在现场一片慌乱的情况下,把刘别墉就这么被光天化日地劫走了。
李闯要救刘别墉的决定,一方面是出于自己对他的遭遇感到不公,愤然出击的冲动;另一方面则是他觉得自己欠刘别墉一条命,当时如果不是他手下留情,自己早已死在他的手上,结果他就是没有下手。
就这样,刘别墉捡回一条命后,也终于曲折地当上了山贼,在随后的帮派发展过程中,李闯自知不才,遵循先前的约定,把老大的位子让给了刘别墉,在他的谋略和整治下,金龙帮越发壮大,渐渐成为了川蜀一带赫赫有名的五大绿林帮派之一。
然后三年前,在刘别墉的牵头下,他们又成功跃升为轰动天下的四方盟之一,这一路走来,见证这一切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李闯。
如果说庞鈞焱是刘别墉的知己,那么李闯就是他的恩人,没有他就没有今天;没有他,就不会有这些风云激荡的岁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