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忽然停了。
守平睁开惺忪的双眼问:找到表舅了吗?
孙晓虹嗤之以鼻:你表舅?去哪里找?你以为新市是你们村啊?傻乎乎的!一定是你表舅嫌你累赘把你扔了!哼!
守平黯然神伤!
其实他早就知道表舅带他来新市是迫于父亲的面子。为此,母亲还和父亲大吵了一架。但是守平以为,既然表舅已经对父亲许下承诺也就不会做出不当之事。现在看来太过乐观了!
孙晓虹见他不语,讥笑问:害怕了?
守平摇头说:开始有些怕。怕表舅找不到我,会着急担心。如果真的是他怕我拖累,故意丢下的,那我就放心了,我这么大个人,怎么都能过得去。
孙晓虹愣了好大一会儿才苦笑道:你的心胸真够开阔的。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守平低下头,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思考过。
孙晓虹冷笑:这个世界上谁离开谁都能生活,关键是舍不舍得离开、愿不愿意自己生活。我认为你应该找一个住处,找一份工作,自强自立。
守平点头。是啊!每个人的路都要自己去走,谁能依靠,谁能长靠!就算找到又能怎样?不还是要干活吃饭吗!可是,干活,吃饭又是容易的吗?
孙晓虹冷哼:算你走运,遇到了本小姐。除了我古道热肠,助人为乐,谁会管你!今晚先在大杂院住下再说。
下了车,守平有些发怵。这里是郊区,到处不见灯火,只能影影绰绰的看到眼前是一片大院子,至于什么砖什么瓦什么样子却是分辨不清。大杂院是一个什么所在呢?
孙晓虹推开门让他进,他站着没动。表舅那晚在他家喝酒时说过,在新市有一种坏人专门干割人器官的勾当。他们把那些身强力壮的人迷魂打倒,然后破开肚子把肝呀肾呀什么的割下来卖给黑心医院。这院子黑咕隆咚的,万一隐藏着那样的人可怎么办呢?
孙晓虹见他畏怯的往后退缩,笑问:害怕了是吗?看来病的还不是很严重。
守平嘴硬道:我怕……我……我怕啥……?
孙晓虹娇笑:不怕还往后缩,要不是有车挡着,你就退到路那边去了。
守平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个男子汉,哪能让女孩子笑话呢,那岂非太丢人了!念此,他挺起胸道:我当然是不怕的,就是太黑了,应该有个灯什么的……
孙晓虹打断他的话道:行了行了!充什么英雄。有灯照着谁替你脸红?别啰嗦了,跟我来!说完,扯着他,跟牵狗似的向院子里走去。
院子里无光,却有声。打鼾声,还夹杂着几声狗吠。守平舒了口气,坏人睡觉呢。
眼睛适应了黑暗,大致可以辨清院子的模样。正面是五间两层的楼房,两边各三间厢房,前面是五间平房。这哪里是什么大杂院,分明就是一个大方框套一个小方框。
楼里更黑,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紧紧跟在她身后,她左转他也左转,她开锁进屋他也进屋,听党的话跟党走。
开了灯,守平挺舒心,房子又深又长,比老家的堂屋都大。地面是黄木条纹的地板,墙面粉刷的白亮亮的。靠东墙角铺一张大床,被褥折放的整整齐齐。床这头放着一张写字台,上面放着一台电视机(后来守平才知道那是电脑)床对面放的是书架,上面摆满了书。书架内侧放的是梳妆台,台上堆满了瓶瓶罐罐的化妆品。再里面是一个鞋架。整间房里干干净净的,还透着一股淡淡的紫罗兰香。想来应该是孙晓虹的的房间。他问躺在床上的孙晓虹:只有一张床,这么睡啊?
孙晓虹睁开眼斜了他一下,拍了拍身边。守平吓的直咧嘴:那怎么行,我咋能跟你·····
说着话,赌气似的坐在了自己的包袱上。他现在已经认定孙晓虹是个坏女孩了,开始给她上政治课:你咋能这样呢?好好地一个女孩儿家,这样做多不好!你们城里人真是······说着话起身拎包准备敬而远之。
你干嘛去?孙晓虹一跃而起,大声问。
守平忿声说:干吗都不能和你睡在一起!
孙晓虹气笑了:我不睡在这儿。
守平站住脚回头,半信半疑的看着她。
我回家睡。孙晓虹又开始笑。这个家伙太纯洁了,绝无仅有的纯洁。现在城里的男孩子有两种最爱:一是钱,二是女孩儿。倒不是他们不喜欢权,实在是因为他们连管理自己的权力都没有。眼前的这个夏守平不同,不贪钱不好色,超不正常。孙晓虹太想了解这是他的做作还是本性。倘若是本性那又是如何养成的?这种本性在这个社会上又该怎么生存、适应?最后会不会随波逐流呢?
每一种极端的人,每一件极端的事,每一句极端的话都能吸引社会和人群的关注。于是现在很多人转向了极端。他们不管那关注的目光是多么的骇异,多么的惊诧,多么的鄙视,多么的愤怒……那不重要,他们要的只是关注。于是,人性扭曲了,社会变异了!
少数空虚的人没有选择善。因为善没有办法带给他们想要的,没办法满足他们日益膨胀的欲望。他们倒向了恶,至少是不善。把厚黑学奉为圭臬,把厚黑发挥的极致,恣意践踏人性,道德,良心及一切善的传统,从中体味恶的快慰。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成功了。
这大多数没看到那少数中的绝大多数失败的人。他们被少数中的大多数的成功诱惑,选择了跟从或观望。于是人的素质降低了,社会退化了!
后果很严重,满目疮痍,触目惊心。
孙晓虹见守平站住脚,开始谈生意:有病,我告诉你啊,这儿可不是白住的,一晚上要收五十块钱。
守平大骇:五十块!我的娘哎!你把我卖了也住不起。说完拎起包要去流浪。把孙晓虹逗的又是一阵大笑。守平这才知道孙晓虹是在逗他,苦笑道:你快走吧!我又累又饿,实在不能再折腾了。我得先洗个澡,不能弄脏了你的被子,有开水吗?
孙晓虹撇嘴说:盖我们的被子!你想的倒美。盖你自己的。过来,我教你用热水器。
守平嘿嘿的笑:热水就热水,还气。我只用热水就行了,你走吧。
到了洗浴间才知道:热水是从气里流出来的,又是一阵感叹。
孙晓虹传授完用热水器的要领,又拿了些饼干放在床上,才锁门走。守平本来是不愿意她锁门的,可又一想,人家跟自己又不熟,防备一下也是正常。老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门锁的合情合理。想到这儿,又暗暗埋怨表舅,干啥非要把城市人说的那么坏呢!哪地方没有好人坏人,可总得来说还是好人多。这个女孩儿不就是一个好人吗……
想着想着睡了过去。
这时候,门悄然打开,一个人影蹑手蹑脚的摸进来倒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