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正厅，方老爷走至正中主位转身，定睛一看，下巴差点掉到地上。原本的老妇摇身一变化为妙龄少女，淡定从容站立原地仿佛方才什么也没发生。
方老爷迟疑不定，这谁啊？忍不住发问：“莫非，姑娘是方才的神医？”
云笑背后的双手一伸，左手一套银白假发，右手一件暗褐外衫：“方老爷莫怪，为了便宜行事，不得不出此下策，并非有意欺瞒。”
方老爷默默合上大张的嘴，不自然的笑道：“不怪，不怪。恩人请坐。”
几人入座，丫鬟纷纷上茶奉上糕点。
“今日多亏了恩人的……呃，妙手仁心，神乎其技，才不至于喜事变丧事。”思及骇人听闻的剖腹取子，方老爷依旧有些心悸，“请教恩人大名？”
“云笑，东方澈，梵天，梵荏。”云笑一一介绍，最后手至初晓稍微一停顿，“初晓。”
话落，随即响起的是一声清脆的声响。方老爷手中杯盏脱落，破碎满地，而方老爷本人则哆嗦着嘴角，下巴再一次受难，双目圆睁，仔细辨别初晓眉目间的痕迹，略微有些癫狂：“你说，你叫初晓？你娘亲是谁？像，眉眼最像。”
喃喃自语的方老爷忍不住向初晓靠近，脑海中想起十几年前，偷偷被运回金陵的尸首，以及其中的一封血书。
“方家二女方铃儿，不忠不孝不洁，却不悔，愧对方家皇家，更愧对襁褓中的孩儿，吾儿初晓，我愿舍去一世阳寿换你今生平安喜乐，今生无缘，来世再续，让我来世再弥补今世之愧疚。”
先皇逝世，嫔妃出家，却怀孕生子，即使是不明不白被送回金陵，方家依旧感恩戴德，否则可是诛九族的重罪，不敢声张，遵从来人公公的旨意秘密下葬祖坟，多年来，甚至连猜想都不敢。
落叶归根，方铃儿在临终之际祈求萧靖毅将自己送回金陵下葬，并留下血书带回，或许也是希冀初晓能够在避开朝堂后仍有安身之处。
男儿有泪不轻弹，不过未到伤心处，初晓此时亦是眼圈泛红：“我娘名唤方铃儿，我爹是……是皇上。”
此话犹如重击，方老爷下巴彻底掉了完全合不上，呆木一般站立着无法动弹，脑海中各种线索串联成可怕的真相。
书香门第，百年方家，真受不起这个打击。
云笑看那个下巴再不合上，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届时多尴尬，示意东方澈赶紧抢救一下垂危的口水。
东方澈会意，两步上前，及时在口水蔓延至嘴角边缘时手一抬，合上了方老爷的嘴。
现场众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合上嘴的方老爷恢复行动能力，全身颤抖得跟个筛子一样，结结巴巴问道：“你你你……说……那个……你爹……那……血书……送铃儿……回来……啊……皇上……”
当年的震慑依旧清晰，价值连城的寒玉冰棺，一路从京城运回金陵，如此手笔，如此手段，方老爷怎能没有任何猜想。
方老爷最多猜想方铃儿与人私通被圣上秘密处死。遗体能够被秘密遣送回乡，没有牵连方家，已经是莫大的恩德，给方老爷一万个胆子都不敢设想背后之人竟然是……
没想到，事实这么骇人，这可是皇室丑闻，违背伦理，不容于世人。
方老爷晃了晃身子，只想马上晕倒。
初晓担忧上前搀扶：“我只是初晓，其他过往烟消云散。爹他……他说，当年他没有能力让娘幸福，没有能力救我，如今，我还活着，他心满意足。我不想进宫，不想姓萧，他都一一应允，他说，一切都是他的错。”
流着泪的初晓明显情绪激动，前言不搭后语，断断续续也将当年之事完整告知方老爷，两人一阵阵心酸。
方铃儿，方老爷的胞妹，曾经有多少的疼宠，现在就有多少的伤痛。
一阵伤心过后，毕竟都是男子，很快就收起情绪，方老爷火急火燎就呼喊着下人去请家中夫人以及儿子，准备带着侄子去拜见老太爷和老夫人。
云笑为那位夫人以及少爷默哀，熬夜等待生产，受了自己的惊吓，此时估计还没梳洗完毕躺下，又得被叫回来惊吓一番。
不喜这样的认亲戏码，留下东方澈和梵荏，云笑以手术劳累为由避开温馨的家庭大团圆，独自一人跟着丫鬟去往客房。
秋风萧瑟，青石小路上偶有洒扫后复又飘落的枯叶，显得伶仃可怜，云笑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收回目光继续前行，心里略微有些酸涩。
“走，带你去一个地方。”手术期间就消失不见的梵天，此时突然冒出来，揽住云笑的纤腰便腾空而起，施展轻功很快便消失不见。
听到声响回头的丫鬟，惊慌的发现自己带的客人凭空消失了，焦急得快要哭了出来：“怎么办，这可是夫人的恩人，府上的贵客，方才似乎有男子的声音，难道是被歹人抓走了？呜呜呜。”
丫鬟直接被自己的猜想吓到，哭着跑去报告搬救兵。
而罪魁祸首的梵天毫无自觉，带着云笑在金陵城中恣意的穿梭着，脚尖轻点，两人仿佛轻如鸿毛，快速的在房屋顶闪过。
感受着刺激的高空飞速，云笑方才的一点小心思顿时消散，问道：“去哪里？”
感受到云笑平静语气中的轻快和亲近，梵天心中一阵欢喜，露出魅惑勾人的邪笑：“你猜？”
方才方府小道上那个背影带着丝丝悲伤的女子，散发出的一缕惆怅，像是一根琴弦，美丽又锋利，割得梵天心疼不已，又撩拨得梵天心动不已，只希望这个连背影都如此美好的女子永远开心快乐。
云笑不理梵天的轻佻，闭上眼睛，感受风刮在脸颊上的畅快。
低头看着云笑的侧脸，那轻颤的睫毛，凝脂的肌肤，诱人的樱唇，梵天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宠溺，邪肆不羁的笑容带上温柔甜蜜。
“到了。”
云笑踩上实地，睁开眼睛，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艳：“真美。”
由衷的感叹从云笑的嘴里发出，云笑伸展了下身躯，大大吸了一口气，心满意足的吐出来。
此时两人就在金陵城西门处的一处高点，远处是一片枫林，漫山遍野枫叶红，真是看醉了凌云。
“喜欢吗？若是傍晚来，映着晚霞，想必景色更是宜人。改日我再陪你来，我们一起看日落，赏红叶，可好？”梵天温柔深情的对着云笑低语。
然而……
云笑完全没有听到，眼睛死盯着枫林中的山道上，那里有一抹几乎要被淹没的红色身影。
“这个背影好熟悉啊……梵天，你快看，那是花红颜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