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一丝不苟的衣服的宫廷执事顶着正午的阳光匆匆的离开了宫廷,他用白的发青的手绢匆匆的抹去脑门上接连不断的汗珠子,提着衣服的下摆迅速登上了宫廷制式的木制马车,在他的催促下,一窜马蹄声迅速的消失在皇宫的门口……“踏踏踏踏……希律律。”在马车夫的吆喝下,已经格外驯服的的马匹打了个响鼻,老老实实的停在了丞相府大门前。老远瞧见皇家马车已恭候多时的门童见到皇家执事下了马车,趋步上前将这位依然额头见汗的执事迎进了丞相府。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宫廷执事仿佛松了一口气似的被送出了丞相府,一辆乌木马车也随之驶出丞相府,马车上刻画的圆形族徽与四角上悬挂的蛇纹玉坠分明的显示了这是丞相本人的座驾,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驶向皇宫。同时完全相同的一幕也发生在财政大臣和财政副大臣的府邸门前。被各大贵族分派出去的探子们的敏锐直觉在此时发挥了作用,最准确的消息在第一时间被发往了他们的主子手中,在不知不觉间,亚特兰蒂斯已开始暗流翻涌。
被紧急召进皇宫的三位权倾一方的重臣此时也面色凝重,他们的位置决定他们知道的比其他人更多,也就会更清楚看似简单的小事和要求下的交锋。没错,安德烈陛下已经告诉了他们南晨的条件,在政治舞台上混迹了大半生的三个老狐狸瞬间嗅到了父子之间的火药味,而他们夹在其间,需要做的就是,给双方各下一个台阶,让事情显得体面些。是的,因为夜焰王的存在,南晨担任大交易会的临时代表已经是不容变更的事实,板上钉钉了。
铜兽炉中沉香燃了半块,一道旨意从皇宫中传出,任命南晨为本次大交易会临时代表,并让南晨在大交易会后作为金雀花皇朝的推荐生前往奇诺学院学习。
亚特兰蒂斯城中顿时哗然。
太子府,连绵的亭台楼阁营造出一番浩然大气,使人一眼看去便会生出一股敬畏之心。往来巡逻的侍卫的衣甲在阳光下烨烨发光,恍若护卫神明的金甲力士,更显得这一府之地的不凡,而在太子府的一间侧殿里,太子正在和一个灰袍人交谈。
太子坐在椅上,微微前倾的倚住扶手,向灰袍人问着:“马丁先生,那南晨这番动作,您有什么看法?”“哈哈,”灰袍人大笑,声音有些粗粝,说道:“在下要恭喜太子殿下了,在我看来,七殿下已不会对您的位置造成任何威胁!”马丁把话说的斩钉截铁。
太子闻言,顿时神色一亮,有些迫切地问道:“马丁先生何出此言?”被称为马丁的灰袍人打量了一下太子那情绪外露的脸,只是不动声色的说:“殿下,那位七殿下本来就志不在金雀花,一朝离去,以他的能力又怎么会再回来。”那才是鹰归长空、龙入潜渊,最后一句马丁没有说出来,只是在心里冷哼一声,这太子真是愚蠢,除了以绝对武力突袭废了南晨,之后的哪件事不是在那位的算计之中,那一位的阳谋实在是用到了极致,让其他人无论如何只能按照他的规划一步步走下去,连他也忌惮不已。而且,就算那位离开金雀花,太子和三皇子四皇子以后的麻烦也不会少,他怎么看那位也不是会忍气吞声的,只不过,现在他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个太子扶上皇位,才能……至于之后他们的下场嘛,与他何干?
“那真是太好了!多谢马丁先生指点。”太子丝毫没有注意到马丁先生眼底隐隐地阴翳,双眼放光,努力压抑兴奋的他手指死死的捏住扶手,连关节都泛着白色,“接下来就是老三和老四,感谢的话不再说,一旦基兰登上皇位,那样东西定当奉上,以报先生之恩。”太子说着,心中想到,这老东西居然图谋国宝,虽然那样东西至今无人可用,与自己的皇位一比并不算什么,但也是属于他的东西,谁也不能肖想,等自己登临大宝之刻,便是这老东西命尽之时。马丁不知基兰所想,笑得愈发亲切,不为了那件东西,他怎么会有闲心来哄这个蠢货。
虽然亚特兰蒂斯城中波诡云谲,身为漩涡中心当事人的南晨此时却分外悠闲,当然,也不算太悠闲,他一直在修炼。有许多人都以为南晨是谈笑间可灭百万兵,游乐时便成强者,都是天赋使然,但是,这怎么可能呢?南晨的勤奋是所有跟在他身边的人有目共睹钦佩万分的,无论什么时候,修炼不曾停过一日,每日必定抽出四个时辰读书,皇家的藏书己经被他尽数读完,而这一点,怕是那些皇家供养专事研究的学者也做不到。
杜安跟在南晨身边两日,见南晨以重伤之身仍学习不止,也大为钦佩,若南晨有朝一日能成为金雀花皇朝的皇帝,即使没有武道实力压人,大概也能将皇朝导向巅峰。不过紧接着,杜安就自己无奈的摇头苦笑,且不说南晨现在是命不久矣,只是南晨的出身和志向都表明他永远没有机会成为皇帝也无心做皇帝,若为一方重臣,以太子的狭小气量,怕也容不下南晨。可惜了,可惜了,天妒英才,杜安正想着,一只长尾峰落在他的指尖上。
长尾峰是一种低级魔兽,被暗军训练来作信使用。杜安捏住长尾峰,在它的长尾上一抹,一张薄如蝉翼的小纸就被取了下来,输入了一丝元力,小纸自动展开,变成了半个巴掌大小,上面有几行文字。“将密旨交给南晨?瀚?雷曼,告诉他,完成后才可以前往奇诺学院,许便宜行事,北境资源兵力任其使用。你以后就跟在南晨身边护卫他,这次行动后你在暗军的所有记录会被销毁,与皇室也再无瓜葛。”密信的右下角,印着的赫然是安德烈五世的印信。杜安眼神一凉,陛下这是着急了吗,而自己就这么变成了一个无主的人了吗。用一丝元力将纸条震碎,杜安放开长尾峰,朝南晨的大帐走去。
在杜安的示意下,一个侍卫进入大帐向南晨通报。
“是杜安少校吗?请进。”南晨有些低哑的声音从帐中传来,杜安闻言,掀开帘子走了进去,视线一下子与南晨撞在了一起。在南晨好整以暇的目光中,杜安顿时有一种被看穿了的错觉,心中一乱,忍不住垂下眸子避开他的视线。这时,杜安才反应过来,诧异于自己的反应,他再度抬起头来望向南晨,看着眼前的青年,杜安总觉得这位靖北王和之前有些不同了,说不清道不明,似乎更生动了些。杜安脑中想着,身上的反应却不慢,弯腰向南晨行了一个完整的礼节。
”坐吧,少校。”南晨抬了抬手,嘴角隐隐有笑意,看似清澈的蓝眸却深不见底。杜安谢过南晨,但并没有坐下,正色道:“靖北王大人,陛下有旨意传达。”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了一卷羊皮卷,双手捧着递给南晨。南晨起身接过,确认过封口处的封泥与压花无损,小心的打开了羊皮卷,认真的看着上面精致的花体萨拉文字,这是属于贵族专用的古体文字,看笔迹,应该是他的父亲亲手写下的,流畅中带着工整严谨,只是看着这些字,南晨便能在脑海中清晰的勾勒出他的父亲安德烈五世陛下坐在书房的红木桌前仔细写下这道旨意的身形,陌生而亲切。
“兹命靖北亲王南晨·瀚·雷曼为巡抚使,清剿北境火神堡所属异端,扬我皇室威仪。”
简单的命令,不简单的要求,南晨看过,便把羊皮卷随意地搁在一边,仿佛这不是让皇朝中人视若珍宝的陛下亲手书写的旨意,只是一张普通的纸。然后,南晨懒散的靠在椅背上,似乎是自言自语的说:“父亲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简单粗暴啦,跟我这个儿子,确实也没什么可说的。”杜安听了,后背顿时生出了冷汗,皇室内的父子不和,哪怕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亲耳听到当事人说出来,就够他这种见不得光的身份的人送命了,但南晨似乎是真的没意识到他在场因而无意识呢喃,说过之后也并没有什么后续,过了好一会儿,才直起腰身,饶有兴致的望向杜安,问道:“少校先生,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杜安听了,顿时打起了十分精神应付南陈接下来的问题或要求。亚特兰蒂斯城中上层圈子的人都知道一件事,这也是用无数人的鲜血和尸体总结出来的教训,就是正常情况下,这位殿下看上去越懒散随意玩世不恭被会愈发的危险,无数人就是在他看似温和无害的蓝眸的凝视下被收拾的尸骨无存,而且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一步步踩进死亡陷阱送掉性命的。也正是因为这样,哪怕惯于在刀尖上舞蹈的杜安,此时而不由得畏惧,生命何其珍贵,他也不想莫名其妙失了性命。
现在坐在杜安面前的,已经不是那个被逐往北境了却残生的靖北王了,而是,那个在整个金雀花皇朝乃至瀚海域都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智计安天下的七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