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晨盘坐在榻上,感受着气海中被消耗一空的灵力,强行压下心头的抑郁默默地开始回复。抱印吐纳,天地间,看不见的气息缓缓地朝南晨汇聚,南晨只觉得头脑越来越清明,一缕缕银色的气流随着他的吐纳渐渐地出现在周身的经脉之中,急速的流动,在运行了一个大周天又九个小周天后变得愈发精粹,然后汇入气海中的气团。一呼一吸,一丝一缕,银色的气团从开始的若隐若现逐渐显现出来,变得与之前无异,而且隐隐的有增长的趋势,南晨心如止水,流畅的带动着灵力一遍一遍的循环,过了一个时辰,南晨轻吐出一口浊气睁开了双眼。感受着气海中庞大了些许的气团,南晨微不可查的扬了扬嘴角,重新修炼,总归是有希望的。
状态已调整到了最佳,南晨开始静思午夜时与人交手的得失,以他的能力和经验,在技巧上已经很难出现什么差错,但现在最艰难的事就是调整自己的心态,而不是只在表面上不动声色。之前对付第二个杀手时,明明是之前随手就可以灭杀的武士,如今却只能束手束脚的用药,常人又怎么会理解南晨那写意般的流畅杀戮中,隐藏着多少算计多少压抑,从头来过绝不会是随口说说那么容易,此间的艰辛与挣扎也只能靠心中的希望和坚持去抹平了。
听到外面已经没有了动静,想来那些杀手已经被杜安清理干净了,南晨便点了灯,继续布置这次行动的计划。羽毛笔划过滑腻的羊皮纸发出沙沙的响声,南晨的眼中也隐隐有光芒闪烁,也许是成长环境问题,他极享受这种在手中掌控一切的感受,至于亲身杀戮,他不畏惧,也不偏爱。
后世南晨已归隐千百年,而他的传奇依然被整个大陆熟记,有人曾这样评价他:出为将入为相,武可掌军文可弄权,有容天下之心,量寰宇之度,覆手翻云,经略天地,实国之神器,恨不曾千古一帝。
如今的南晨,虽尚未成长到那种高度,但已经可以初见端倪。
天光熹微,南晨也将这一阶段的计划大致的布置出来,若有一位有识之士读到这一份计划,一定可以发现这些并不是细致入微甚至看上去有些粗糙的安排对每一个关键处的把握都精妙异常,对人性的把握更可谓是入木三分。收起羊皮卷,南晨微阖双眼,脑海中再次浮现了午夜时的刺杀之举,不知不觉的想起了自己第一次亲眼目睹死亡的情形,那也成了他转变的契机,从一个尚懵懂无知的孩童,到世人眼中的七殿下。
那是一段放在任何人眼中都显得血腥可怕的经历,那时的南晨六岁,他的大哥基兰二十三岁,三哥与四哥同年,都是十六岁,双生子的他们刚刚进行过成人礼,几个兄弟虽然说不上亲厚,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的勾心斗角你死我活。似乎只有五哥,这么多年来从未改变的对他友善,哪怕不是一母同胞,也不在乎他是无知孩童或深沉青年。
话说回来,南晨那段时间因为课业上佳、天赋日渐显露经常被父皇称赞,现在想想,那时的他也是一个武徒,苦修十几载,却还是回到了徒级,这实在算得上是造化弄人。而那时南晨的小小成就居然引起了四哥伯明翰的敌意,伯明翰的信条一向是将危险扼杀在幼苗阶段,连对自己的兄弟也没能例外。
一日午后,在武道师傅那里学习完毕,南晨、帕克与他另外一个名叫安德的伴读在御花园中玩闹,奔跑的安德无意中一头撞在了似乎是匆匆经过的伯明翰身上,将自己衣衫上的尘土也蹭到了伯明翰的身上。
当时,伯明翰大怒,从侍从那里夺了一根长鞭将安德打成重伤。面对方才的玩伴转眼间变得残破沉默,被侍卫死死按住的南晨和帕克由哀求到歇斯底里到无助哭泣再到最后的绝望沉默,南晨永远也无法忘记那时伯明翰眼中闪烁的疯狂和残忍,永远也无法忘记他脸上的狰狞和其下掩盖着的些许不安,但那点不安是多么的自私和微不足道。
是夜,涂遍全身的药膏也没能挽回安德幼小的生命,是夜,南晨与帕克两个幼童抱在一起瑟缩了整晚,眼睛睁得大大的,耳边似乎一直回荡着鞭子落下的破风声和安德撕心裂肺的哭叫,两个孩子的身上都冷得像冰。后来,安德冰冷的身体被他的家人的领走,只是小贵族的庶子,他的死亡只给伯明翰带来了一顿斥责和半月思过。
天光再临,南晨已经换了一副脸孔,冰冷苍白的不似真人,他变得沉默刻苦,默默的修炼,其余时间则没日没夜的待在皇室的藏书殿,整整三年,除了帕克,南晨不允许任何人靠近自己,除了帕克,也没有人知道南晨在那三年是怎样度过的。世人看到的是一个胸怀经纬的少年武者,而帕克则见证了这背后的苦痛血泪,即使他也在这三年中拼命积累,也不得不对南晨的拼命方法望而生畏,那种难以想象的巨大疲劳和压力,足以将任何人逼疯,可是撑过来的南晨,就是涅槃,涅槃过后,便腾九天。
伯明翰绝对不会想到,他一次试图摧毁南晨信心留下恐惧阴影的举动,居然将顽童生生强塑成英才。
后来天宫长者到来时见到南晨,告诉南晨他体内的本源因为透支已经受到了损伤,南晨也不曾有丝毫的后悔,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天宫来人在被安德烈五世拒绝后轻易离去,本源有伤的人终究不能成长到巅峰,而只是一个资质上佳的弟子,天宫倒是不缺这一个,不然,天宫的要求怎么会是那么容易就可以拒绝的。
但是南晨总归是好运的,他拥有灵力,这天地造化的平衡之力正好修补了他的本源,也给了他未来的无限可能,哪怕他如今已经二十二岁了。
离开了藏书殿,九岁的南晨选择了军方。当时的他其实并没有更好的选择,政坛已经派阀分明,想要在更短的时间里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人员众多而派系交织的军方是唯一的可行之处,当然,需要付出的是无限的心血。这是刀尖上的舞蹈,踩踏的是自己和他人淋漓的鲜血,这是最残忍的雕琢,用一次次碰壁把渊博磨练成人群里的游刃有余,一次次的绝境把智慧磨练成争斗中的千回百转,种种过后,几乎让人忘记了他还是个孩子。
也许因为他是命定的主角,在付出了几乎一切之后,他终于得到了身为主角的奖励——所有的付出都有回报。五个月时间,南晨建立的紫荆棘商会步入了正轨,开始有源源不断的收入,以金钱铺路,在军方南晨也建立了一些人脉。如此这般,南晨的势力在半年后也初具气象,而拥有反击实力后南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设计重伤伯明翰。这是他的心魔,只有这次了结了,他才拥有在进一步的资格。
迈过这个门槛的南晨在一年后以极惊艳的方式又进了一步。“我去试试。”只留下一句无比低调的话,南晨领着一支只做骚扰诱敌作用的杂牌军出征,哪怕在他自己的势力里也没人看好他,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而已,就算有些心机能力,但是战争不是过家家,而是以生命为棋的博弈,除了智计要求的更多的是经验,这是南晨不可能具备的,所以这次出征众人只当他是长长见识混混军功而已。
事实和人们猜测的大致相符,足以证明经验在大多数时候都是对的,除了事情的结局。南晨居然真的领着一支杂牌军拿下了敌方王朝的一座边境小城,十日之后,再下一城。消息传回亚特兰蒂斯,顿时惊掉了无数人的眼球,居然,一个初出茅庐的十岁孩子,在半个月里连下两城,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战果。而就在所有人认为少年正意气风发必然会乘胜追击的时候,南晨居然稳下了阵脚,在这两座小城稳稳的驻扎了下来,直到王朝军队前往接应,那时这个国家还没有资格被称为皇朝。
这番领军的手段,真的不想一个十岁孩子能做得出的,但是,事实就是如此。突然认识到一向低调的幼弟的实力的王子们难得合力游说他们的父亲,将南晨急召回亚特兰蒂斯进行嘉奖,但一颗将星的闪耀怎么会如此简单的被遮掩?
两个月后,南晨再度领军出征。
后面的故事就像我们已经知道的一样,仿佛流星一样的将星将自己变成一颗发光发热的恒星,烨烨的照耀着整个瀚海域,有人问过南晨,如何在一开始取得如此辉煌的战果,南晨只是说:
“永远以多胜少而已。”
这句话后来被写入大陆上所有的军事教材中广为传送。后世的一位伟大的军事家在这句话后面写下了更详略的注解:
“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守之,不若则能避之。”(注:本句出自《孙子兵法?谋攻篇》)
于南晨而言,这些所谓的辉煌对现在的他并没有什么作用,在对过去的回忆中,他更在乎的是一个极特别的人,想来,不久之后自己就要去拜访这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