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道隐将褐石学院的试卷都抱回了家里,关上房门,笑道:“今日咱们便来当个考官玩玩。”他将考卷也分了几份给胡家四兄妹,就连胡珊珊也得到一份。胡老二哈哈笑道:“当真是好玩的紧。咱们就来扮个老道士,给那帮小道士们评评分。”其他几人也是眉花眼笑,得意非常。
风道隐将试卷放在桌子上,便开始在里面翻找起来。不一会,便给他找到了李秀英的试卷。其实从一开始,他想找的就只是这一份试卷而已。他知道李秀英对这次考试很是郑重,因此便在心中萌生了这个想法,想要帮她修改成绩。至于其他人的试卷,嘻嘻,那再顺手帮他们批改一下自然也是无妨。风道隐一边想着,一边展开了李秀英的那份试卷,果见字迹娟秀端庄,文章淡雅明丽,谈吐清晰,风骨奇佳,他提起朱笔,想也不想便给她判了个甲上等,要知试卷的评分共有甲乙丙丁戊五等,其中甲又分为上中下三等,这几乎可算是最高的评分了。
他正要再给其他人批改的时候,忽听胡老二大声骂道:“岂有此理,真真是岂有此理。”见他正指着一张考卷怒骂,忙问道:“胡老二,你怎么了?”胡老二指着试卷道:“这家伙姓胡。”风道隐过去一看,见试卷的主人叫做胡文,便道:“是呀,怎么了?”胡老二白眼一翻,阴阳怪气地道:“胡岂是其他人可以姓的?”原来胡老二大字不识几个,偏巧认识这个胡字,一见这个与自己同姓之人立时便大叫大嚷起来。这时候胡老大和胡老四也闻声凑过来,见状纷纷骂道:“这小子竟敢姓胡,活的不耐烦了么。”“就是,就是。真是岂有此理。”胡老二二话不说,提起朱笔,歪歪扭扭地批了个戊字。戊在五等中为最下等,是最低的成绩了。风道隐无奈道:“这你得去问他爹娘,关他什么事呢?”胡老二哼了一声,道:“管他娘是谁的事,遇上爷爷就是他运气不好。”可怜这胡文也是甲班的学生,水平虽在班中算不上一流却也不差,结果却因为姓胡莫名其妙得了个戊。
风道隐哭笑不得,转头去看胡老四,见他正对着一张试卷沉思,过了一会缓缓地道:“嗯,这个牛字用在这里是不错的,这个一字还有这个了字用的也很好。”说完点点头,挥笔批了一个乙。这胡老四比之胡老二自然强不了多少,这篇文章中他能认出三个字,在他看来这篇文章自然是不错的,故而给批了个乙等。但等他批改到下一篇文章时,看了不一会儿便皱起了眉头,他点点头,又摇摇头,提笔在试卷上写了个丁。原来这篇文章里他一个字也不识得,既然连他都不识得,那这篇文章自然不是篇好文章了,故而改了个丁等。可怜这位甲班的学生满腹才华,却因考官一个字也不认得,就得了个丁,他若是知道了,必定要吐血三升而亡了。胡老四又改几篇,突然咦的一声,声音中充满了欣喜。风道隐凑过头去一看,见这篇文章的主人是戊班的学生,说来还是他的同窗,字迹歪歪扭扭,如荒草枯木,繁杂缭乱,又了无生气,不料胡老四见了却是大生亲切之感,只觉这人写的字和自己很是相似。既与自己相像,那水平自然也是十分不错的,欣欣然之下便给他改了个乙等。至于不是甲等,是因为甲字笔画比较复杂,他不会写。
那边胡老大的状况也差不多。风道隐一瞥眼间,见胡珊珊正乖乖坐在一旁,一言不发地看着试卷,过一会才用手握住笔小心而又认真地写下评分。风道隐走过去一看,见她正一笔一划地写下一个甲字,笔法虽然幼稚,倒也不失工整。风道隐以前曾教过她写字,是以她年纪虽稚认识的字却比她的三个哥哥要多多了。风道隐忍不住摸摸她的头,称赞道:“还是珊珊最乖了。”胡珊珊点点头,用力嗯了一声,小脸上满是得意。风道隐又接着看她改了两篇,这两篇的评分胡珊珊分别给的是乙和丙。风道隐忍不住问道:“珊珊,这卷子上写的什么,你知不知道呀?”胡珊珊摇头道:“我不知道。”风道隐一怔,不禁问道:“那你是怎么给他们改分的呀?”胡珊珊想了想,回答道:“我也不知道。”风道隐忍不住一阵无语,心想若是让褐石学院的全校考生们知道自己辛苦答完的试卷竟被这么几个大字不识的妖怪乱批乱改,绝对要吐血而亡了吧。
这时候胡老大忽然回过头来问道:“这些试卷被我们改了,会不会出什么岔子呀?”风道隐嘻嘻一笑,道:“放心吧,等他们醒了只会以为是自己酒醉之后胡乱批改的,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到头来也只会自认倒霉。”胡老大问道:“那改卷的老道里面不是有你的老师吗。好像是叫做什么铁面无情来着?他就不会起疑吗?”风道隐笑道:“要是真出了问题这锅他可就背定啦,他可不会这么傻哩。你放心好了,甚么铁面无情不过都是对别人讲的,对自己嘛,当然还是有情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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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上午是发布成绩的日子,褐石学院不少学生早早便等候在了学院门口。没过一会,便有学院教习来到门口张贴黄榜。
学生们早已等的心焦,一待教习离开便纷纷拥了上去看成绩,登时便将此处围了个水泄不通。风道隐和李秀英站在人群外围。李秀英皱着眉头道:“哎,人真多呀。”风道隐打了个哈欠,忍不住道:“阿姐,这么一大早有什么好看的。等下午人没了再来看不是一样的么?我们还是回去睡觉吧。”李秀英抚了抚他的头,笑着道:“你就爱睡懒觉。你陪我来看成绩,下午我包饺子给你吃,好不好?”风道隐喜道:“好呀好呀,我最爱吃阿姐包的饺子了。我要虾仁馅的,猪肉馅的,啊,还有牛肉的也要。”李秀英笑吟吟地道:“这么多你吃不吃得完呀。”风道隐笑道:“阿姐包的,再多也吃得完。”他当然吃不完这么多,剩下的是他要捎给胡家四兄妹吃的。李秀英忽然叹了口气,道:“哎,也不知我这次考的怎么样。”风道隐道:“阿姐你这么用功,考的一定不差的。”李秀英笑道:“嗯,但愿如此了。”风道隐道:“阿姐,你这么在意成绩做什么,又不能当饭吃。好也罢坏也罢,哪管得这么多?咱们活的自在便好了。”李秀英叹道:“你这话倒也不错,但世上像你这般无忧无虑的人就少了。不是所有人都能看的开。我自幼的梦想便是能够入青龙道宫学习,而青龙道宫每次录取学员,重要的根据之一便是该学员在当地学府历年的成绩。成绩愈好,那么录取的可能便也愈大。”青龙道宫乃是道门四大圣地之一,藏有天下最精妙高深的道术,年轻的道者们无不希望能拜在四灵道宫门下,修习上乘道术,就是李秀英也不例外。
在距人群约十余丈外,有一株槐树,此时树下正站在两个人。范闲看着围拢在学院门口的学生们,忧心忡忡地道:“郭兄,昨晚你我大醉一场,酒醉之中将考生的试卷乱改一通,本已十分不该。这时候更是不禀报院长,直接将成绩颁布出去,若是让人知道,可该如何是好?”站在他身边的郭直也是铁青着一张脸,只是他的脸色本就黑,此时反倒看不出来。他道:“你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已是凌晨了,再想批改也是来不及了。这件事不论是谁做的,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再说每年考试总会有人失意,有人得意,这次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分别。学生们议论一阵,渐渐也就忘了。相反此事若是传了出去,对于本院的名声却是大大的不妙。”范闲却仍是有些迟疑地道:“若是院长过问起来。。。。。。”郭直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口道:“范兄,你还不明白吗,最看重本院声望的就是院长呀。你且想一想,若是褐石学院的两位教习在批改成绩的时候私自喝酒,醉后更是将学生们的考卷乱改一通,这件事若是传了出去,倒霉的可就不只是你我了,受损最大的还是本院的声望。所以这件事只能这样办。每年学生总有发挥失常的时候,当然也会有人走了狗屎运考好的时候,今年也没什么大不了。你不说,我不说,又会有谁知道?院长当然也不会过问。这样对两方不是都好?”“唉,也只能这样了。”范闲不禁深深叹了口气。
这时候聚拢在学院门口的学生们也发现了今年这份榜单的不寻常之处,惊呼大叫声不绝于耳。
“今年榜单头名。。。。。。李秀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