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姚旭与苏楠海阔天空无所不谈。把各自的经历,也和盘托出。他俩年龄相同。相较而言,姚旭比苏楠幸运得多。他生在北京,不愁吃,不愁穿,生活,环境,各个方面远远优于苏楠。而苏楠却来自河南的一个偏僻农村。能走到今天这步田地,完全基于自己的努力。自小,她家境贫寒。父母老实巴交,靠种六七亩地,养活着她和弟弟,勉强维持着全家生计。她和弟弟只相差一岁,那时上小学,还掏学费,每每开学,父母都为此熬煎得头疼。他们二位轮番出洞,东凑西借,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方能度过此关。有一次,父母没有把钱凑够,先给弟弟交了学费,让她给老师说说,迟点交。当时,老师板着个脸,勉勉强强答应了。可是等了一个多星期,父母还是没有弄下钱。老师不免有点生气,星期六放学时,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非常严肃的说,个别没有交学费的同学,星期一必须把学费交来,拿不来钱,就别来上学,多会弄下学费多会再来上课。话音刚落,同学们都把目光投向她。老师嘴里的个别同学,是专有所指。因为,班里只有两个人尚未交学费。一个是她,一个是尹强强。尹强强是个特殊人物,父母双双残疾,没有劳动能力,全家靠民政局救济生活,他的学费从来就没有交过,往往都是村干部出面,给他免掉。显而易见,个别同学——就是指她苏楠一个人。“个别”这个可恶的字眼,仿佛是一记耳光,扇在她的脸上,火辣辣的。不,更像是一根无情的棍棒,捶打着她的心,生疼生疼。当时,她低下头,禁不住委屈地哭了。第二天,她和母亲把家里的废铜烂铁旧书旧报,及父母平时捡下的矿泉水瓶烂纸箱,等等,收拾收拾用平车拉到县城的收购站,买掉,凑够了学费。这件事,对她震撼很大。幼小的她,在心里发誓:好好学习,奋发图强,立志成才,为家争光!经过这件事,也让她懂事了许多。每逢星期天或寒暑假,她从不去玩,做完老师布置的作业后,便去镇上或县城捡废品,卖些钱,攒起来,供自己上学用。从那时起,她从未向家里要过钱。由于学习努力,她考上了县里的重点高中。高中毕业,又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大学。大学期间,她勤工俭学,完全了本科学业。本想考研,但家里的实际情况,确实容不得她继续深造。因为弟弟未曾考上大学,在农村,早已到了男大当婚的年龄。而娶个媳妇,最少也要花十五、六万。这对于她家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所以,父母就巴望着她早点毕业,挣些钱,帮助弟弟把媳妇娶了。因此,她别无选择,也只好舍己为家,早点参加工作。不过,她并没有放弃自己的理想,今年,她报名参加了全国MBA统考,并被北京的一所名校录取,每逢周末还要去学校学习。
得知苏楠的情况,姚旭佩服得五体投地,心说,了不得!了不得!千金难买少年贫。不同的经历,给人以不同的认知,及不同的追求。她,虽然没有鸿鹄之志,却有实实在在的追求。这,就是当下的北漂人。在他们的身上,多了些许奋斗、顽强和坚毅。他,这个北京子弟,似乎逊色了许多。以前,他一味地想着优越的环境,高尚的工作,甚至,还想着出国。截至目前,他对自己都没有准确的定位,究竟自己能干什么,要干什么,茫茫然,不得而知。就是来ss公司上班,也是盲目而行。说实在的,在北京年轻人的眼里,对私企,真的是不屑一顾。受苏楠的感悟,他认为,工作不分好赖,就看你干的好赖。既来之,则安之。跟着苏楠,在ss好好干吧。当然,这个“跟着”,不是一般的跟着,是苏楠的魅力所致也。
他们聊得很投机。不知不觉,到了太原。按照惯例,下车后,应先去预定的宾馆歇息。而今天却打破常规,径直来到晋新化工有限公司,直奔销售科。
见到丁科长,他们直奔主题,谈起炭黑交易。
一说起降价,丁科长连连摇头:“不行!不行!供货我们绝对有保证。但是,价格悬殊太大,我们没法签这个合同。”
价格悬殊太大?听口气,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于是,苏楠趁热打铁,说:“现在,我们两家公司都不景气。不然,前阵子你们也不会去北京,耗在那里,等着要那区区八十万货款。这次,我也不会赖在这里,死缠烂磨,求贵公司降价。”
“是呀,都不好过。我公司实在是转不动了啊。”
“这我清楚。你们给周总诉过苦,说你们的炭黑堆积如山。”
“呵,你们不会是抓住这个软肋,来讨价还价吧?”
“岂敢!岂敢!你想哪里去了。这几年,轮胎行业疲软,我公司是在逆境中求生存。在这竞争非常激烈的时代,要生存,就得有创新。不得已,我们必须调整产品结构,研制新产品上市。这样,也许才能杀出一条血路,走出逆境。现在,你们低价给我们炭黑,是解燃眉之急,我们必定会长期合作下去。我们翻身了,也能给你们带来活气。”
“降价的事,我这个小科长当不了家。上次带回来的合同,王总也看了,他也不敢拍板。这事,麻烦着呢。先得征求股东们的意见,然后董事会决定后,我们才能实施。”
一向能说会辩的姚旭,一直全神贯注地听着他们的谈话。听这里,他心有所思,突然插话道:“既然这样,现在不谈这事了。改天把股东们请到饭桌上,咱们在商量。”
姚旭自作主张,终止会谈,令苏楠很是不满。她狠狠瞪着他,吃了他的心都有。唉,这孙子,真是说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