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文静回来了，带着他的询问笔录，叫出李小军，在楼道里说道：“听说抓到了？审的怎么样？我先跟你说说我这边调查情况，出租车司机家属表示他晚上就在几个网吧趴活儿，网吧那边门口没有监控录像，里面有，昨天晚上从网吧里进进出出大概四五十人，大部分都是三三两两的，难度很大！他们交代了吗？我这有用的就是监控录像，如果没交代，可以拿监控录像给他们看，准撂！”
李小军说道：“不用了，都撂了！具体我也没细问，先大致了解了！”
“好！我去牛队那说一声！”文静说道，向牛大队办公室走去。
李小军回到办公室继续审问三人，感觉有些无聊，这是一场毫无挑战性的审讯，他并不想浪费时间，对于此事年轻气盛的李小军来说，这种简单的审讯，不必他出马，那些细节上的事儿，交给杨伟那样的人记录就够了。
李小军逐个的蹲在三个犯罪嫌疑人面前，目光锐利，严肃地说道：“这件事的细节我就不多问了，稍后我的同事会进一步问你们！你们看着我，我现在只需要一句话，还有没有其他案子？如实说，刚才我的同事可是刚调查完你们回来，我掌握了其他情况，给你们机会自己说，这是最后的机会！”
实际上李小军并没有掌握其他情况，这只是他习惯性的审讯方式，深挖犯罪嫌疑人的过往。
当在三人眼中读出不同程度的闪烁、恍惚后，李小军知道，还有事儿。
王大宝首先开口，说道：“我，我们还抢过学校里的学生！”其余两人跟着点头。
李小军问道：“什么学校？抢过几次，抢了多少？有没有人受伤？”
王大宝说道：“记不清了，就，就是五中，都是初中的，一次十来块钱，没伤过人，他们都胆小，一要就给！”
张健说道：“从来没伤过学校里的人，他们，他们一吓唬就给钱！然后我们就拿去上网吧！”
刘海涛说道：“对了，对了，有一次，一个学生给我们三十多，让我们打一个他的同学，但是我们没打，只收了钱！我，我老大说，就是王大宝说，给他让打那个人再要三十块钱就不打他让打那个人了，这样我们就赚了六十多了！”
李小军噗嗤笑出了声，看着王大宝说道：“你他妈还真是个人才！两面三刀啊！”紧接着厉声喝道：“最后一次机会！还有没有其他事！”
三人被李小军这一声吼吓了一跳，面面相觑。
王大宝咽了口唾沫，吞吞吐吐说道：“真能立功吗？真能减刑吗？”
李小军愣了一下，他这最后一声吼，也只是想吓唬吓唬这三个小孩，在他心里，本以为连这种社会青年去学校里给学生要钱的常见小事都说出来了，并没有真的以为还有其他事情，此时见王大宝的神情，和其他两人的举止，觉得肯定还有事，并且是大事。
李小军一字一句地说道：“减刑！最后的机会，说吧！”
王大宝说道：“去，去年，去年在山脚下抢了一个女的，勒，勒死了！这说出来算立功吗？”
李小军心中暗喜，心想：“这他妈真是个活宝，要是罪犯都像王大宝这样****呵呵的，警察的日子可就好过了！”
突然，李小军脑海里闪现一丝片段，突然，李小军站起来，向牛大队办公室跑去。
牛大队见李小军匆忙跑进来吓了一跳，忙问道：“怎么了？这么沉不住气？”
李小军很激动地说：“我说了你别激动！”
牛大队很是诧异，尴尬地说道：“我慌个屁？那几个小孩有我家亲戚啊？”
李小军稳了稳情绪，一字一句地说道：“他们交代去年，山脚下，勒死一个女的，你说过，邢四的媳妇。”
没等李小军说完，牛大队的眼里噙满了泪水，激动的浑身发抖，上下打颤的牙把香烟过滤嘴咬的滋滋作响，快燃尽的烟头突然抬起烫到了鼻子。
李小军呆呆地看着牛大队，牛大队嘴里轻微地喊了声：“素玲！”然后拿袖子擦了擦眼泪，缓缓地走向六大队办公室。
到了办公室，牛大队怒目圆睁，恶狠狠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三个犯罪嫌疑人，问道：“什么时间？用什么勒死的？”
王大宝看到牛大队的恐怖表情，吓得没敢回答，张健眼睛望向别处，最小的刘海涛说道：“去，去年夏天早，早上！拿她的裤腰带勒的！没，没抢到钱！这个真没抢到钱！”
牛大队此时已经完全不顾刑警队长的形象，发疯似的踹向十五岁的犯罪嫌疑人刘海涛，又发疯似的踹向另两个犯罪嫌疑人，一片哀嚎后，牛大队举起椅子，狠狠砸向三人。
一阵发泄后，牛大队痛苦地抱头蹲在地上，点了支烟，瞪着红红的眼睛，从腋下掏出枪，拉起套筒，对着三人恶狠狠地说道：“三个人一起说，是谁让你们干的？你们仨说的有一丁点不一样，我马上毙了你们！”
三人吓得脸色苍白，抢着回答道：“没人，没人！那是第一次！”
“就是上网没钱了！想弄点钱花！”
“就是网吧包宿完了碰着了！没人让！”
李小军唏嘘不已，还是因为上网，还是因为一点上网的钱，杀了一个活生生的生命。牛大队一直以为是邢四杀妻，到现在也该做了一个了解了，此时的牛大队，有着双重的痛苦，其一，是自己心底里深藏的那个爱人，那个别人的媳妇的凶手落网了。其二，是自己作为一个老刑警，感情用事判断失误的痛苦。
而这样一个案子，一年前的杀人案，让牛大队苦苦追寻，甚至布下线人三胖来盯梢邢四，让牛大队每天都梦寐以求破获的案子，竟然是以这种情况水落石出的，真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踏破铁鞋无觅处啊。有的时候，这个世界的事情就是这么巧，有的时候，真实的案子，并不是像电影电视或者小说里那样，那么多编造出来的复杂的推理和跌宕的剧情，真实的案子，远远比编造的东西来的更加精彩更加离奇，真实的警察办案，也往往就是因为一个不经意的审讯中不经意的多问一句，一个不经意落网的犯罪嫌疑人不经意的一个表情，牵扯出积压多年的旧案。
牛大队收起枪，狠狠地打了自己脑袋几下，吼道：“谁动的手？谁？”
刘海涛和张健同时看向王大宝。
王大宝吓得大哭起来，胸口喘着粗气，哽咽道：“我，我，我看她穿的挺好，以为她有钱，就想给他要点钱上网，结果她，她说跑步没带钱，还说她老公是社会大哥，是邢四，饶不了我们，要让她老公找人打我们！我，我，我一害怕就解下她裤带把他勒死了！”
牛大队伤心痛哭，又抄起一个椅子砸向王大宝。文静见状赶忙从后面抱住牛大队，说道：“牛队，都查出来了，别气坏了身子，毕竟过去这么长时间了！”
牛大队用力往后退，挣脱开文静，骂道：“滚！滚！”
李小军呆呆地看着失控的牛大队，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说话，他知道，这个时候，做任何动作，说任何话，也不能平复牛大队内心的伤痛。
牛大队胡乱的在桌子上划拉着，把能摔的东西全都摔到了三个犯罪嫌疑人的身上，然后，失魂落魄地坐到了地上。李小军点了支烟，塞到牛大队的嘴里，没有说话。
所有人都呆愣在原地，没人敢说话，就连喘气都小心翼翼。过了十几分钟后，牛大队用脚踢了踢李小军，说道：“问问！”
李小军愣了一下，不知道牛大队所说的问问是什么意思，他此时不想问一些作案的细节，一面刺激到牛大队，脑袋飞速运转想起牛大队之前跟他提过的邢四媳妇的事，问道：“你们仨，当时谁抹掉了脚印？”
三人被牛大队一顿乱砸之后，身上全是淤青，脸上还挂着水杯碎裂的玻璃碴子，挤在暖气管子下剧烈地抖动，不敢抬头。
李小军蹲了下来，说道：“快点说，不说的话下场更惨！”
王大宝把脑袋蜷缩进被铐着的双手手臂间，哆哆嗦嗦地说道：“我，我以前看电影里都是毁掉脚印啥的，就，就蹭了蹭！”
李小军问道：“那为什么这次出租车的脚印你没毁掉？”
王大宝放声大哭，想说什么却因激动和害怕而说不出口。
刘海涛战战兢兢地说道：“老，老大，不是，他，他说那个女的那案子，一年多警察都没找到我们，警察都是废物，以后杀人随便杀，反，反正也破不了案！”
张健也赶忙说道：“对，对，都是他，我们都是跟着他学坏的，他，就是他让我去看警察办案的，还说肯定逮不到我们，他，他总说警察是废物！”
牛大队站了起来，虚弱地说道：“给我关起来，不给水不给饭，文静把他们指纹取一下，比对一下。晚上我要单独审！”然后缓缓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中午吃过饭后，李小军打包了一份带给牛大队，牛大队躺在床上抽着烟，地上散落着十几支烟蒂。
李小军说道：“牛队，破案了是好事啊！吃点儿吧！”
牛大队深深吸了一口，做起来，把烟蒂扔到地上，用脚狠狠地踩灭，说道：“吃不下！走，开车跟我出去一趟！”
李小军说道：“好！”然后先走出了办公室去取车。
牛大队上车后，李小军问道：“牛队，咱去哪？”
牛大队把副驾驶座椅放倒，躺靠在上面说道：“去找邢四！去他公司！”
到了邢四公司院内后，牛大队径直向楼上邢四的办公室走去，邢四的一个手下堆着笑在前面边走边拦地说：“牛大队长啊，我们四哥真的不在啊！他，他出门儿了，您有什么事儿我可以转达啊！”
牛大队伸手捂住那人的脸和嘴，一把将其推倒了墙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