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妥当,落钥出门去。石阶下正停着一辆黑漆平头车,驭车的是村里一个车夫,看到宇文晏凌和梨婴出来,忙弓背塌腰上来接应。
杏林村没人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可这二人的言谈相貌也能让大家猜出几分,横竖是非富即贵来头不小。车夫不敢怠慢,冲宇文晏凌俯下身辑了一躬,又走到梨婴面前赔笑着絮叨:“姑娘,我叫全福,方公子今早找到我,说您二位要去城里玩一圈,那真是找对人了!您去这方圆百里打听打听,数我王全福的车最好,驭马的本事最高,对城里最熟悉!更何况,方公子出手阔绰简直没人能比,我全福必当尽心尽力让您二位玩个痛快……”
“无需多言。”宇文晏凌一手打帘,一手扶着梨婴上车,转过身来吩咐王全福道,“今天辛苦你了,为了我们都没法儿在家团圆。往城里去的路不甚好走,务必把车驾得稳些。”
王全福点头哈腰忙应是,“您放心,保管稳当!多谢方公子关怀!”跟他给的那些银子相比,在不在家过节有什么要紧?
梨婴坐在车里四顾打量,这马车还挺宽敞,车架结实稳健,放在乡间的确难得。宇文晏凌撩帘进来,拿着帕子仔细擦座子,侧目问她,“这车还成么?”
他的精细劲儿让她讪讪的,自己一个女人家都没这般讲究,她调开视线打哈哈道,“挺好的呵,跟京城的那些拉客马车差不多的,我瞧着也挺干净。”
车轮在黄土垄道上辘辘前行,王全福驾车着实稳当,速度不免就慢一些。他在她身边坐定,往车窗外打量一眼,“这样走下去,大概要行两个时辰才能到。”
她点点头,并不介意,“没关系,好久没出来了,在路上看看风景也挺好的,无需着急。”
他不置可否,柔声答道:“我倒不急,就怕你累。你眼下养足精神,到了城里才能玩得尽兴些。”
他是这般体贴的语气,梨婴低头轻声笑笑。自从昨晚听见了他和顾明月的对话,这样的关怀便不再让她像之前那样怦然了。过往所有让人心动的种种,无一不出自他高深的演技,当真了的只有她一个人。他的笑,他的温情,他的若即若离,她始终照单全收,一一珍藏在心里。
甚至直到现在,她也并不觉得恨他,反而多了一种超之度外的放松感。他存心撩拨也好,逢场作戏也罢,她都认了,她喜欢他,毫不迟疑地、全心全意地喜欢他。比起所有惴惴不安、小鹿乱跳的猜测,看清了他的真心也好,至少不用再胡思乱想了。他残忍又如何?她更卑微。
就算知道他给的一切都是假的,她仍不舍得抽身离开,傻傻地贪恋着他,宁可就此深陷也不肯迷途知返。这样近乎自暴自弃一样的心态,却让她心里倏忽升起一种大胆,何苦再小心翼翼呢?反正她再怎么含蓄按捺,他爱的都是昨晚月光下的那个女人。
她自顾自想得出神,却不知自己凄哀的神情全都落进了他的眼里。他皱起眉来,低沉地开口唤她,“梨婴?”
她嗯一声,回过神来,扬起眼睫与他对视,眼神迷迷滂滂,竟带了些娇弱迷离。随即莞尔一笑,不等他反应,轻轻扑进了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