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会儿心情转瞬大好,整好了衣服,随手拿起那根猎户的木杖,垂眼细细打量着。梨婴侧目看他,他穿着玄黑的一水色袍子,如玉的脸庞,印刻着淡淡的笑意。
他沉声赞道,“这猎户祖上手艺不一般,一根老手杖用了那么多年还是光致有力,想必做不成猎户改行做木匠也能照样谋生路。”
他笑得和风霁月,转瞬就不同于方才的霸道蛮横,又变回了衣冠楚楚的晏凌王爷。他这般收放自如,倒显得梨婴一味的计较下去是小家子气了。她在心里叹口气,想来是他恣意风流惯了,没曾想过好些举动是会让人魂牵梦萦的,会让她这个深闺里的傻丫头直接迷失在无尽的怦然里。
她回想刚才被他大力钳在怀里时,自己脸红心跳的无措模样,顿感懊恼起来。暗自在心里打定主意,以后都要管住自己坐怀不乱,不能再傻傻的受他摆布下去了,他对那些亲昵的撩拨若无其事,她却压根生受不了,她那么傻,再这么下去必然就一条路走到黑,再也回不了头了。最后镜花水月空欢喜一场,她怕自己到时候太难过。
拿定了主意,她站在镜前拿五指细细地拢头发,给发上戴银环,含蓄精细的缠枝,隐在发丝间闪着不经意的细碎光芒。她清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淡自如:“眼下有了这根木杖就不需我扶着你了,你多试着自己走走罢。”
他唔一声,未置可否,有些疑惑地抬头打量她。她消火了?语气倏然就冷静下来了。本来也不是非要她扶着,可她这会儿站在镜前淡淡的神色,仿佛恍惚间又回到了在香兰楼里清冷的样子,让他纳罕起来。
落了钥出门去,梨婴引着宇文晏凌慢慢地走,怕自己忍不住想要亲近他,只好不动声色拉开了距离。被陆红翠耽搁了一会儿子,眼下正是午后日头最盛的时候,乍寒还暖的日子里,在太阳底下走几步仍能出一层细细的汗,她赌气地踢开地上一颗石子。
就这么静静地走,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打定主意要看她闷葫芦里卖什么药。
一个转弯就到了田地,眼前的景象一下子豁然开朗,成熟的麦子像片金黄的海,在日头下芒光层层。宇文晏凌素日里去近郊打猎,也多是在山区深林里驭马转走,远远地能看见乡下的农地,却从未切身进过什么村子。如此一来,竟在这朴实无华的麦田里发现了些别样的美。
空气里有田地的芬芳,抬头看苍穹,高高的、宽广的,让人忍不住留恋天空的湛蓝。
梨婴到底是个小孩子,再多的心事让和煦的秋风一吹也消散了,望着辽阔的田野,到底还是忍不住先朝他开了口,“喏,很美罢!”
他嘴角上扬,轻声笑笑,她开始抬手指着各个方向跟他絮叨:“那边是桃李果园,那边种着一片瓜地……”说罢眨眨眼睛,压不住欢悦的神情,“再往前面走就是那个湖了。”
他笑着应她,迎面走过来几个先前帮衬过他们的大婶,臂弯上拎了篮筐,正三五个笑着往村里走。抬眼看见他们两个,忙喧喧嚷嚷地围过来,笑吟吟地跟二人打招呼:“小两口出门转转呵!几天不见,公子的伤已经不碍事了么?真是年轻力壮好身骨啊!”
说罢就纷纷艳羡地感叹起来,他俩只得陪着笑寒暄,热热闹闹的半天没能走。宇文晏凌身上这件袍子领口有点硬,不经意间总觉得布料磨挲脖颈上的肌肤,他受不得这粗糙,抬手去解了第一颗盘扣。被眼尖的大婶看在眼里,探手去打量他衣服料子,笑说:“你们大户人家出来的皮肉娇贵,村子里自己做的袍子穿不惯,得闲了就去城里挑些新衣裳罢!眼下就要过中秋了,城里的夜市直摆到三更天,可热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