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万蛇林之后,身无分文的王峻和吴佳琼又在一个村庄外的小破庙将就了一夜。
第二天,晨光熹微时,二人便匆匆忙忙狼狈地行走在一处山林间。
王峻无力耷拉着脑袋,双肩松垮地下垂,老汉般地佝偻着背,包袱凌乱地斜挂在脖子上。此时的王峻像极了一个流浪汉,哪有半点美男子的风采。
吴佳琼一身红袍如火,一根草绳简单地在腰间一系,立刻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形。
吴佳琼此时心情似乎很好,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歌谣,指尖时不时滑过林间的野草叶,抹去那些夜晚凝结的露珠。红袍材质普通,样式一般,尺码甚至略显宽松,不过被吴佳琼身形气质一衬,竟然显得高档起来,犹如一朵红莲穿行于碧海之间。
山路并不好走,王峻无精打采一摇一晃地走着,挂在脖子上的包袱在胸前晃晃荡荡。他嘴里不停地打着哈欠,侧着头眯着他那乌黑的熊猫眼,不悦地盯着吴佳琼,抱怨道:“我昨晚本来睡得就不舒,你知道那山风有多冷么?还有虫子在身上跳来跳去,浑身上下都痒死了!你还折腾出这么大动静,还没睡醒就被你拉着跑路,莫名其妙!少爷我对你不好吗?少爷我没衣服你穿吗?偷什么不好,去偷那东西,难道你要嫁人?”
“废话真多!”吴佳琼瞥了王峻一眼,冷声道:“话痨!”
“哎?怎么当丫鬟的?怎么跟主子说话的?”王峻火气更盛,继续深刻地教育她,“结婚的大红袍你都敢偷?你不知道在小村小镇,对于结婚的红袍看得无比重要。你偷了人家的婚服,人家怎么结婚?不能怪人家天不亮就举着锄头镰刀追出来。“
“偷,是不道德的,但是能偷而不偷是美德。红白二事之物不能偷,这就是盗亦有道,懂吗?难道哪天你一高兴,还偷副棺材回来用?”
吴佳琼看也没看王峻一眼,指尖捏把一朵红花捏得粉碎,道:“再吵就捏死你,色狼!”
王峻一时语塞,渐渐涨红了脸。嘴碎与好色全无关系,这毫无逻辑的谩骂却让他不好辩驳。只恨二叔对自己过于体贴,私家珍藏硬要塞过来。还有在万蛇林里不是权宜之计吗?昨天她可是生死悬于一线间,搂一搂,抱一抱,吸一吸,舔一舔有什么大不了的,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忽然,王峻冷声说道:“你把我的七彩番茄还给我,我不要你这个丫鬟了!”
“不给!”吴佳琼非常干脆地回答,“洗衣做饭,端茶送水,捶背捏脚,这些我都会!我会做的!你放心!”
王峻道:“我不要你做了!”
吴佳琼转过头冷冷地看着王峻,看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才说道:“不要也得要!”
“一失足成千古恨呐!”王峻无奈长叹一声,就此闭口不言安静赶路。
行不多时,二人忽听得山野间有马蹄声响起。王峻侧耳一听,有十数匹马在狂奔,其间伴随着几声汉子粗鄙下流的吆喝。
“糟糕!有坏人!”
王峻惊呼。
吴佳琼第一判断也是如此,嘴上却与王峻对着干,质问道:“何以见得?”
王峻道:“天这么早,有哪个好人还敢在山林里乱跑?”
吴佳琼指了指自己。
王峻冷笑一声,指了指她身上的红袍。
吴佳琼无言以对,把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似有火焰燃烧,似乎想要将王峻烧成灰烬。
王峻装作没有看见,认真问吴佳琼道:“小丫鬟,你能跑吗?”
吴佳琼一听便明白,这能不能,不是指愿不愿意,而是指厉不厉害。她稍微活动了下手腕,扭了扭纤腰,双臂展开上举向天,忽然浑身猛的一震,全身关节噼里啪啦发出一阵脆响,道:“不能!”然后转头看着王峻,鼻子哼的一声,有些得意又有轻蔑地笑道:“但我能打!”
王峻从她神情里又一次看到了她对自己鄙夷,心里万分不爽时,却又听到吴佳琼挑衅问道:“你能打吗?”
“不能!”
王峻回答得干干脆脆毫不扭捏,他一直认为说实话是美德,不需要脸红。况且自己是一个安静的美男子,打打杀杀这种粗活不符合自己的审美。
吴佳琼不意外王峻承认的事实,却极其不喜他理直气壮的态度,于是更加鄙夷且不耐烦地说道:“那你跑吧!”
王峻侧耳一听,马蹄声渐近,有些幽怨地说道:“跑不了了!”
“那怎么办?”吴佳琼语速很快,情绪很真很直接,“你会拖我后腿的!”
王峻感受到了整个世界深深的恶意。此时他真想不顾形象,跳起来一脚踹在吴佳琼脸上。不过情况紧急,他必须先得自保,于是他四仰八叉地往地上一躺,说道:“我会装死,从现在起,我就是一个安静的死人。你不要理我,别把我暴露了!”
“幼稚!”吴佳琼简直不敢相信世间竟有如此奇葩,对王峻越发反感,“在我眼里,你一直跟死人差不多。”
“是死鬼吧!”王峻躺在地上****一笑,嘴上不忘占便宜。
吴佳琼气极重重踩了王峻一脚,差点踩在他命根子上。
王峻很敬业地坚守着一个死人的基本素养,哪怕再痛,一动不动一叫不叫,只在心里默默想着大巴掌扇吴佳琼的画面。扇得她脸蛋肿如猪头,扇得她跪在地上喊大爷,扇得她以后只敢恭恭敬敬尊称自己为“王俊美”,扇得她日后在自己面前只敢是个娇滴滴的小丫鬟。
不多时,闭眼躺在地上的王峻便听到四周马蹄声响,烈马呼哧哧的打着响鼻,显然对方众人已将他们围了起来。只听得一个粗狂的汉子声音大笑道:“哟!好水灵的小娘子!新婚之夜怎么跑这荒山野岭了?好这口啊!我喜欢!”
“咦?这是你相公?都累瘫了!年轻人就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来大爷我这,我猛着呢!你瘫了我都不会瘫。哪怕我瘫了,我还有一众兄弟呢!”
四周响起一片哄笑声,里面尽是淫亵之意。
王峻暗叫不好,自己装死装得如此生动,那瞎了狗眼的东西怎么会以为自己瘫了?男人不能说不行,可以死,可以瘫,可以累瘫,但绝对不能在那方面累瘫。哪怕王峻是一个处男,也有他这方面最基本的尊严。他暗叹一声,难道非得在头上拉一道口子,鲜血哗哗流满地才能叫死?
正当王峻尴尬地想着,是继续无意义的瘫下去,还是坐起身来告诉他们自己很猛时,忽然腰上一痛,似乎被人踢了一脚。便听到吴佳琼说道:“这个废物不是我相公,是个死人!”
王峻极为感动,瞬间觉得吴佳琼那粗暴的一脚是那样温柔。有了她的帮助,自己总算能死了吧?
那大汉笑声越发嚣张淫亵,“原来是山里的小狐狸精,吸干了他的人气,把他玩死了呀!正好我也活得不耐烦了,来,小宝贝玩死我吧!死了我一个,身后还有一大群,随便你玩,随便你吸!”
四周响起一群大汉的哄笑声,吵吵闹闹说道:“我也是”
“我也活得不耐烦了!”
“来玩死我吧!”
“想死便来!”吴佳琼终于忍受不住,双拳一握,拔步向前便想与他们拼命。
王峻忽然坐起身来,抓住吴佳琼后腿,忙道:“不急!别冲动!先不忙打!他们人多!万一踩着我呢?”
吴佳琼瞪了王峻一眼,问道:“不打,你有办法?”
王峻站起身来,慢悠悠地整理了下发型,整理了下衣着,一掀长衫下摆,迈出老大一步,一脸严肃地说道:“大家都是斯文人,我先跟他们讲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