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对象呗!”晓静轻描淡写地说。
“什么时候相的?没听你说过啊!“
“怎么?”晓静笑道,“难道相个亲还要先到你那里备案?”
“呵呵,”景秋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这不是关心你嘛!”
“谢谢啊!”晓静笑道,“还记得那天你请我去你们公司喝茶吗?就那天相的。”
“哦!”景秋作恍然大悟状,说,“你说‘跟人约在附近吃饭’,原来是去相亲的啊!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晓静笑笑,把数据线从电脑上拔下来,说,“不就相个亲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搞得好像你从来没相过似的!”
“我还真没相过!”
“得了吧!你不是说,胡超给你介绍过一个?”晓静笑说,“我就不信,你能忍住不去跟人见上一面!”
“原来你对我就这么点儿信心!”景秋笑道,“万一我要是忍住了呢?”
“见了吗?”
“见了。”
“那不就行了!”晓静伸手合上笔记本电脑,抱在怀里,转头对景秋说,“这说明,我看人还是挺准的。”
“不对,这只能说明你看我挺准的,看别人可就不一定了!”景秋笑说,“别拿走啊,帅哥我还没看够呢!”
“本来就不该给你看的!”晓静把电脑放了回去,从房间出来,笑说,“不过,既然看见了,就替我把把关吧。”
“挺好的!”
“真的?”
“真的。”景秋笑着冲她点点头,端起桌上的茶杯,呷了一口。茶已经凉了,尝起来微微有点儿苦,涩得舌根发麻。他放下杯子,接着说,“不过,我这只是从‘颜值’这一个维度看的,真要替你把关,还要全面考察、综合评价才行。”
“看‘颜值’难道还不够吗?”
“那就要看你怎么想了!”景秋双手抱头,往沙发上一靠,笑道,“奥斯卡·王尔德说过,‘只有浅薄的人才不以貌取人。’看样子,你不像‘浅薄的人’啊!”
“王尔德真说过这种话?”晓静笑说,“我怎么感觉是你编出来讽刺我的呢!‘浅薄’和‘以貌取人’,明显都是贬义词嘛!现在倒好,我‘二者必居其一’了。”
“当然是真的。不过,‘以貌取人’应该算中性吧。”景秋笑说,“孔子说,‘以貌取人,失之子羽。’但不以貌取人,岂不失掉一波又一波的帅哥、美女?”
“你的‘歪理邪说’怎么还一套一套的!”晓静说着,起身把桌上的杯子端进厨房,回头说,“时候不早了,我请你吃饭吧。”
“你也别请我吃饭了,”景秋吸了吸鼻子,说,“开车把我送回去吧。今天实在太冷了,风又大,我怕再吹这么一路,明天就没法儿去上班了。”
“啊?你不是开车来的啊?”晓静说,“怎么不多穿点儿呢?”
“坐地铁来的。”景秋说,“我的车送去保养了,这两天没得开。”
“那你等一会儿,我去换件衣服。”晓静说着,回房去了。
“外边挺冷的,你多穿点儿!”景秋忽然想起来,叮嘱了一声,也不知道她听不听得见。
他起身走到阳台,只见灰暗的天际彤云重叠,一场冬雨正在集结。远处惨白的马路上,车来车往。光秃秃的行道树披头散发的,像是朝天举起的一只只手,随风摇曳,神经质地颤抖着。
“看来,这些专家说话真是不靠谱!”晓静把着方向盘,转头对景秋说,“前些天,一个个跳出来说,今年是‘暖冬’。结果,才十二月中旬呢,就这么冷了!”
“寒流来袭,专家也无能为力啊!”景秋笑道,“过了这两天就好了。你又不用‘朝九晚五’,大不了躲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真正可怜的,还不是我这样儿的上班族?雾霾来了吸雾霾,冷雨来了淋冷雨,还得风雨无阻!”
“你最近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感慨这么多!”晓静笑道,“古人说,‘春女善怀,秋士易感。’现在已经入冬了,就不必感伤了吧?”
“就是因为生活得太麻木了,一点儿刺激也感受不到,才唉声叹气的。”景秋说,“再说了,秋天都使人‘易感’了,到了冬天,岂不更甚?”
“你的生活,不是五光十色、多姿多彩的吗?”晓静笑道,“上上班,跟小女生谈谈恋爱,偶尔还跑去相个亲,怎么到了我的面前,就装起可怜来了?”
景秋心里装着别的,没听进去,说,“对了,你还记得穆旦那首诗吗,当年常老师在课堂上讲得掉眼泪的?”
“哪个常老师?”
“教‘现当代’的。”
“人好像有点儿印象,不过,事儿真不记得了。讲课讲到掉眼泪,也太‘行为艺术’了吧?”晓静笑笑,转头问道,“哪一首啊?我对新诗了解不多。”
“穆旦的《冬》。”景秋说,“我也忘得差不多了!现在只记得这么一句,‘多么快,人生已到严酷的冬天。’当时常老师读到这一句,潸然泪下。一个快退休的老头子,忽然在讲台上老泪纵横,挺吓人的。”说着吐了吐舌头。
“呵呵,一点儿印象也没有,可能那节课正好被我逃掉了吧。”晓静笑说,“不过,想象一下那个场面,还满滑稽的。”
“常老师什么都好,就是太迂腐了。教了一辈子书,桃李满天下,退休的时候还只是个副教授!一辈子执着于一项本不该那么执着的事业,想想真有点儿替他不值。”景秋叹了口气,接着说,“诶,你这样儿的好学生,也会逃课啊?”
“呵呵,那时候刚开始跟刘阳谈恋爱,失去理智了。整天晕晕乎乎的,跟着他到处跑,逃过不少的课。”晓静说着,摇头笑笑,“所幸那股劲儿很快就过去了,要不就惨了!”
“哈哈!”景秋笑道,“其实,后果也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我那时逃课如麻,现在不也好好的?”
“谁能跟你比啊?”晓静说,“你说中文系女生‘没良心’,不爱本院男生,就爱体院的‘肌肉男’。说实在的,归根到底,还不是你们自己不上进?一个个搞得跟‘东亚病夫’似的,成天浑浑噩噩地过日子,还美其名曰‘颓废’!”
“呵呵,”景秋笑道,“记得当年我们坐在操场边上的铁栏杆上聊天儿,说体院那帮人‘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没想到被他们听见了,不但没上来开仗,反而说了句,‘那也比你们强,头脑简单,四肢也简单!’一句话,把我们全说傻了,哈哈!唉,一转眼,十年过去了!”
“是啊!”晓静也叹了口气。
“前年,徐朗带着身怀六甲的老婆来苏州玩儿,我跟老胡请他们吃饭。”景秋说,“好像也是在十二月,出了饭店大门,凉飕飕的。我说,‘想不到我们这帮人,也活到娶妻生子的年纪了!’老胡说,‘废话!我们这帮人,早就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了好不好?’”
“啊,多么快!”晓静转头看看他,笑道,“人生已到娶妻生子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