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置好买来的物品,收拾停当,又到各处仔细察看了几遍,确定没有问题了,陈怡才让景秋关水、拉电,依依不舍地关好门窗,离开了新家。
景秋见她把钥匙收进包里小心翼翼的样子,笑说,“你对这套房子的爱已经到了‘变态’的程度,接近‘恋物癖’了!”
不想,她满不在乎地答道,“‘恋物癖’又怎样?你有没有听过,很多时候,‘恋物’比‘恋人’靠谱多了!”
景秋听了,不禁摇摇头,笑说,“你们女人啊,有时候真是现实得可怕!”
“不是女人现实,而是男人太不负责任了!”陈怡笑说,“这你总得承认吧?就拿你那位同学来说——就是‘自编自导自演’的那个,哪个女人要是跟了他,真是倒霉透了!对了,他叫什么来着?”
“隋波。”景秋笑说,“他这人确实生来就不太着调,也相当不负责任。不过,这可不是陈捷音跟他分手的原因。”
“重要的不是原因,是结果。”陈怡认真地说,“任何一个严肃地对待生活的女人,都没法儿跟这种人过下去的。事实上,跟这种不负责任的男人在一起,无论如何,结果都只能是分手。”
“那你也太绝对了!这么说,只有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人,才能‘严肃地对待生活’了?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人生还有什么想头!”说着,景秋停下来盯着她,笑说,“我就纳闷儿了!你怎么年纪轻轻的,一点儿浪漫的幻想都没有?”
“看,连你自己都说那是‘幻想’了!”陈怡笑道,“我倒想问问,光‘浪漫’有什么用?难道真的‘有情饮水饱’啊?喝多了不吐才怪!”
“真是太可怕了!”景秋摇头叹了口气,笑道,“现在的年轻人都怎么了?大概,这就是那么多人怀念那个‘白衣飘飘的年代’的原因吧。”
“我倒觉得,‘白衣飘飘’跟年代无关。”陈怡笑说,“每个人一生之中都有一段‘白衣飘飘’的时光,但也不能老这么‘飘’着,都会成长的。不出意外的话,‘锅碗瓢盆’才是人间正道,呵呵。您要是真怀念‘白衣飘飘的年代’,就多去中小学门口转转,兴许还能找到点儿感觉——大学都悬,上了社会就更提不成了!”
“还说得一套一套的!”景秋笑道,“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能说啊?”
“今天心情比较好,忍不住多说了几句。”陈怡笑说,“如果对你的心灵造成了什么无法修复的伤害,我概不负责。”
“呵呵,放心,我还没那么脆弱!”景秋笑笑,拉开车门,说,“真去我那儿?”
驾车返家的路上,景秋忽然发现,自己对隋波和陈捷音的事大肆渲染,却绝口不提晓静和刘阳,仿佛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同学。他也不清楚,这种回避究竟是有意为之,还是自然而然的。总之,他实实在在地感到,无法在陈怡面前毫无顾忌地提晓静的名字。
没想到一阵沉默之后,陈怡先提起了,说,“对了,那个跟你一起演电影的女同学,叫什么名字啊?”
“蒋晓静。”
“长得挺好看的啊!”陈怡淡淡地说,“看着也不老。她旁边那位‘妈妈’,真是苍老得可怕!难怪有‘黄脸婆’这种词儿。”
“那是徐妍。她跟蒋晓静是中学同桌,又考到一所大学,关系好得不得了。蒋晓静跟我是一个系的,徐妍是外语学院的。”景秋介绍完毕,忍不住为老同学辩护说,“带大那么一个孩子,实在不容易啊!不过,也没你说得那么夸张吧?三十出头岁,怎么就成‘黄脸婆’了?”
“你看女人的眼光,不是一直挺犀利的吗?”陈怡笑说,“怎么到了老同学这里,就换了一副玫瑰色眼镜,眼下留情了?”
“呵呵,被你看出来了!”景秋叹了口气,笑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如果她真的‘美人迟暮’了,我也就离‘英雄末路’不远了。”
“男女不一样的,”陈怡笑着看了他一眼,说,“你还有几年好日子过过!”
“这算是一种安慰吗?”景秋笑道,“我怎么有种‘秋后蚂蚱’的感觉?我发现,你们年轻人有时候真是太残酷了!而且,往往对自己的残酷毫无察觉。回想起来,我一定要向以前嘲讽过的老同志们诚心诚意地道个歉才行!”
“我也有一个发现!”陈怡笑说,“你们‘老同志’常会莫名其妙地伤感起来。而且,一个个都跟神经衰弱似的,受不得一点儿刺激。年轻人是‘为赋新词强说愁’,但老同志们不也‘却道天凉好个秋’么?我看啊,前一种是不成熟的、外露的矫情,回味起来,还有点儿小可爱;后一种是烂熟的、内敛的矫情,也就是真正的矫情!”
“算了,在这个‘年轻就是正义’的时代,我怎么说得过你!”景秋笑笑,转头说,“不过,‘君子论辩,十年不晚’,过几年我们再谈这个话题,看你到时候怎么说!”说着,右拐进了小区,把车停进车位。
二人沿着河岸走过来,只见垂柳依依,虽在十二月,仍自有一番柔媚。微风过处,人工湖里水波荡漾,湖底的鹅卵石清晰可见。陈怡挽住头发,掏出皮筋儿来扎了个马尾,说,“你们小区环境不错啊!”不等景秋答话,又感慨道,“我那小区,除了几棵小树,什么都没有!”
景秋说,“我们做地产的,总把景观当个大卖点。其实,我倒觉得没那么重要。我见过太多住在湖边而不懂欣赏的人了。他们会把‘坐在我们家沙发上就能看见湖’这样儿的话挂在嘴边,但事实上既无兴趣也无闲暇去享受湖景。所以,问题的关键,不在窗外有没有景观,而在心中有没有。”
“你这也太‘唯心’了!”陈怡说,“不管懂不懂欣赏,他想看的时候就能看见,而我想看的话,还得专门跑一趟才行。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啊!”
景秋无言以对,只好耸耸肩,说,“是啊!”二人在沉默中乘电梯上来。景秋推开自家大门,做了个“请进”的手势,笑着对陈怡说,“欢迎光临寒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