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浩去外边接了个电话回来，苦着脸，悻悻地说，“真扫兴！公司出了点儿小事，老田在那边大呼小叫的，非要我回去一趟不可。”
“那我们就打道回府吧！”景秋笑说，“反正还没点菜呢！”
“那怎么行！”耿浩说，“我看这样吧。我先回去，你们照旧：该吃吃，该玩玩！明月，你说呢？”
见明月点点头，沉默不语，耿浩歉疚地说，“唉！好容易有空儿陪你出来散心，想不到……还好有景秋在，要不然这大闸蟹可真吃不成了！”
正好邻桌的螃蟹上桌，耿浩摇了摇头，苦笑道，“可惜啊！没有这个口福。”
“那就吃完再去公司好了！”明月淡淡地说，“让老田等一会儿，有什么要紧！”
“算了，我还是赶紧走吧，省得他说我对公司的事不上心！”耿浩穿上外套，抄起车钥匙说，“等事情处理好了，我就回来接你。”
“你那么在乎他的说法，”明月冷冷地说，“他不是还说你，‘怎么娶了个连孩子都生不出来的老婆’吗？你是不是也这么想啊？”
景秋见他们夫妇快要争吵起来，赶忙插话道，“你先去忙吧，老耿！一会儿我把嫂子送回家。”
耿浩立在那里，呆了几秒钟，欲言又止，冲景秋点了点头，转身出门去了。景秋忙喊服务员过来点菜，一边翻着菜单，一边说，“老耿是好人，嫂子你何必那么刺激他？”
“你闭嘴！”明月从景秋手里拿过菜单，自己翻了几页，又合上菜单，盯着他的脸，说，“还有，不准叫我‘嫂子’！”
景秋拿起桌上的热毛巾擦了擦手，笑了，说，“那叫什么，‘姐’？”
明月不理他，招呼服务员过来，要了大闸蟹，又报了几个菜名，最后，还要了一瓶红酒。
“明月姐姐，”景秋笑嘻嘻地说，“吃螃蟹最好喝黄酒。”
“那就再来一瓶黄酒！”明月对服务员说，“好了，就这样！”这才转过脸来，看着景秋说，“今天我们先喝黄的再喝红的，行不行？”
“行是行，不过，我答应老耿要把你送回去的。”景秋笑说，“喝得醉醺醺的，不好吧？”
“没关系，我们等酒醒了再走。”明月说，“喝完了在附近逛逛，风一吹，酒很快就醒了。”说着，朝景秋后边指了指，“你看，这湖边风景多好！”
“得逛多久，才过得了交警手里的酒测仪那一关啊！”景秋笑说，“估计得沿湖走上一整圈儿！”
“算起来，你比老耿小七岁，怎么心态比他还老啊？”明月白了他一眼，说，“喝点儿酒死不了人的！”
正好服务员拿了红酒来，给他们倒上。明月一饮而尽，又给自己续上。景秋也端起酒杯，看着杯中晃荡的红色液体，近来醉生梦死的日子霎时涌上心头，伸手把酒往喉咙一送，一口咽下。
佳琪搬走以后，吴琛带着他整晚整晚地在外闲晃，喝各种各样的酒，玩儿形形色色的女人，常常一觉醒来，才发现自己还活着。直到前不久，被常毓叫到办公室当头棒喝一顿，才猛醒过来。
但问题并没有结束。他对女性与生俱来的尊重，在这段狂乱的时光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停下来，景秋常想，这辈子大概不会再爱上什么人了！
随着佳琪的背叛，所谓“爱情”已被证明了不过是个谎言。至于性，景秋觉得已见识过各色女子，不过如此。舍此两端，女性单单作为同事、朋友，性别属性几近于零。
二人各怀心事，不知不觉，已喝掉一瓶红酒。明月又叫了一瓶，景秋也不阻拦。边吃边聊边喝，一个半小时中间，竟喝掉三瓶之多！并无醉意，只觉得口渴，要了果汁来喝。
酒足饭饱，从饭店出来，景秋见湖边遍植芦苇，十分繁茂。斜阳之下，颇有几分“蒹葭萋萋”的味道。二人沿着湖岸的步道漫步而去，在芦苇间穿行。
湖面开阔，芦苇轻摆，景秋与明月肩并肩，施施而行。阳光灿烂，微风拂面，景秋心情畅快极了！再回头看明月，竟不觉得她是大自己几岁的嫂子或姐姐，只把她看做一个漂亮而成熟的女人。
风吹过来，景秋只觉酒劲上头，昏昏沉沉之中，又有种莫名的兴奋。他转身迎上去，伸手把明月拉过来，抱在怀里亲了她一口，仿佛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明月也不拒绝，而是伸手抱住景秋，拥吻起来……
景秋驾着车，想起与明月的第一次。虽然被记忆美化了，但大抵就是这样吧。这种事，有了第一次，就难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难以断绝，即便双方都觉得在一起是个错误。
景秋真心希望耿浩跟明月的努力能有个好结果，所以才会折回去许了个愿。不过，无论如何，他感觉这次碰面之后，跟明月的浪漫关系就算结束了。要不，明月为什么问他那方面如何打算呢？
坦白说，这段感情并没什么好留恋的，尤其是很多时候二人还要同时面对耿浩。负疚感或多或少，总在那里激刺着他，虽不疼痛，却也碍事。如今无疾而终，景秋却又有点儿失落，有种生命减损的感觉。
不过，既然非结束不可，何妨就趁现在！
明月曾感谢他把她从丈夫和那个迟迟不愿到来的孩子的二元世界中解脱出来，其实，景秋更感谢她。生命中有了明月，景秋对女性的憎恨与鄙弃才没有进一步发展下去，变成心理疾病。两年来，是她用女性的温柔抚慰着他，让他心上的伤口随时间流逝慢慢愈合。
窗外街景变换，收音机里，女主播用甜美的嗓音说，“下面，我们来听一首英文老歌，Diamonds_and_Rust，演唱者是美国著名的民谣歌手Joan_Baez。在这首歌里，她唱道，‘我们都明白回忆能够带给我们什么，它们带来了钻石与铁锈。’Diamonds_and_Rust，钻石与铁锈……”
景秋记得，曾经在齐豫一张叫做《Story》的专辑里听过这首歌。现在，在Joan_Baez的歌声中，他微微一笑，把住方向盘，从立交桥下穿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