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康元年,君无道,诸侯纷争,豪强四起,民不聊生!
将军上官氏,顺天下大义,伐无道,破皇城,诛国君于九州殿。
民拥其为君,无可辞,称祖皇帝,改国号龙泽,定都云潭。
——引子
祖皇帝年轻的时候,征战四方,先后收复了北方的苍桐,南方的岭阳等不大不小的诸侯国。过了四十岁,祖皇帝想来是厌倦了疆场上的厮杀,也或许只是好大喜功的缘故,他开始在自己的疆土上云游。
云游数十载,得了两件至宝。
一件是往生果,生于万年菩提之上,沃以忘川冷水,千年生一叶,千叶得一果,食之,生者长生,死者复生。
第二件是一位男生女相的琴师,他因为弹得一曲传神的《武夷破阵曲》,博得了祖皇帝的欢心,祖皇帝当时就命工匠在皇宫的西北角修了一座独门独院的小楼给这位琴师一人居住。
后来,祖皇帝又命当时宫里最好的琴匠精雕细琢了一柄凤桐琴送给他,还心思极细的把几套备用的弦都放在琴室的顶层细心封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再后来,祖皇帝像着了魔一样的往琴师的居所跑,有时甚至几天都和那位琴师呆在一起,对朝政也不闻不问。
慢慢地,大臣们开始说那位琴师是一只成了精的男狐狸,迷了皇帝的心神。待到狐狸精的传闻越演越烈,民众开始集会,说要烧死那位琴师,宫里的大臣也在明王爷的带领下开始长跪请愿。
祖皇帝难违民意,终于在众大臣跪了三天之后下令将琴师赐死。诏令还未完全读完,祖皇帝已经是泪流满面,待到钦此的尾音一断,他便直勾勾的倒在了地上,眼中的绝望难以言表。
神智不清的在床上躺了三日,醒来时最先问起琴师的状况,才知道尸体都有些腐烂发臭了,就连当初那张魅惑众生的脸也失了原来的艳色。
斯人已逝,祖皇帝自觉无趣,也就封了院子,连同那柄传世的凤桐琴也一并收在了琴室不见光的角落。
两百年光阴弹指过,那位拥有倾世才华的琴师被湮灭在历史的洪流中,不留一丝痕迹。倒是那柄被封存的凤桐琴被现世的皇帝翻出来,送了给自己深爱的皇后。
炫鬻五年,就是那位得到了凤桐琴的皇后入宫的第二年。前所未见的大雪从大年初一开始,断断续续地下到了十五。
王宫大臣们只得裹着厚重的衣物,聚在九州殿里商议如何安置因为雪灾而无家可归的北方难民,就连皇帝都不得不抛下难产的皇后来主持议事。
只是这廷议还没完,满脸褶子的老太监就踱着细小的步子走上了高高的玉阶,尚来不及擦汗,就悄声对正在与大臣商议国事的皇帝说道“皇上,皇后娘娘怕是不行了。”
皇帝听后,脸色微微变了一下,强吸一口气,强自镇定后,便给老太监使了个退下的眼神,又扫了一眼殿下和他一样一夜未睡的肱骨大臣,淡淡说了一句:“众位爱卿,朕乏了,剩下的事情明日再议吧!”
轩辕沫向来是一位勤政的皇帝,别说是早朝庭议,就算是私下的时间也大多在奏折和兵法中度过,哪怕尚存一丝精力,想来也是不会终止庭议的,再者说,一夜未睡的大臣们也都乏了,很快就拜谢离开了。
待到整个大殿都空了的时候,皇帝再也撑不起那幅冷若冰霜的面孔,眼眶刷的一下就红了,斗篷也顾不得披上,就急急冲进了大雪里,只为更早一刻见到心心念念的人。
可就算是一刻未停的奔过来,终是迟了一步,也就仅仅迟了一步。感受着手上的温度一点点褪去,向来强势的皇帝也终于瘫倒在地上。待到他缓缓的撑起了身子,满屋满院的人已经都跪倒在了地上。
是啊,自己是皇帝,若是连一人的死都容不下,如何容得下龙泽江山万千百姓的生老病死呢。他这样想着,倒真的有些释怀,眼里的泪也就不那么失控了。
尴尬的掸了掸还沾有雪花的朝服,努力维持着平常那张威仪的面容,淡淡的看了一眼奶娘,奶娘就急急的走到皇帝的面前,殷勤的想要把婴儿递给他看上一眼。
“皇上,这是皇后娘娘生下的皇子!”
“传朕口谕,皇后以凤礼葬于沐陵,与朕同室。皇后之子……”
“父皇不哭。”
突然而来的清亮童音夺去了所有人的眼球,身着白底金龙锦袍的孩子一路跌跌撞撞的向皇上的方向跑来,到了,就用肥嘟嘟的小手抓着锦帕在皇帝眼眶湿润处没轻没重地搽了两下。
这样一来,就连皇帝都被逗笑了。
摸着大儿子的头,又用手拢了拢皇后凌乱的鬓角,似乎在衡量什么。突然,他抱起大皇子,穿过跪满了人的室内走到门口,把大皇子交到了他的母妃手中,厚重的金丝广袖向身后一甩,中气十足的宣布:
“立皇后之子为太子,赐名轩辕皓。”
一语落地,天光就从阴云后窜了出来,点燃了皇宫半个月的阴霾气氛。
皇后的丧礼很快就操办好了,陪葬的珠宝是一车又一车的往地下送,只要是皇后娘娘生前把玩过的物件儿,无一幸免!却唯独没有那柄凤桐琴。
不能亲自去守灵,皇帝还是忍不住要留下个睹物思人的东西罢。
丧礼一过,皇帝就为了雪灾的事情忙的几天没阖眼。可能也有伤心过度的因素,身体还算健康的皇帝一个急火攻心就病倒了。好在雪停了,安置灾民的事情也在明王的主持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大纰漏。眼看着多事时节已过,只等着皇帝的身体好转就可以恢复成年前那个天下太平,海晏河清的生活了。
偏偏就是这个节骨眼儿上,太上皇叫人传了话儿给卧床的皇上,让他到长乐宫请安!
屋漏偏逢连夜雨,皇帝只得披上厚重的狐裘,在下人的搀扶下上了轿,晃晃悠悠的往长乐宫去。
想当年,在他登基之前,那可真真是一场恶战。他是太上皇的嫡长子,继承皇位本是天经地义,却因为一个女人的介入而失了储君的位子,险些连性命也保不住。无奈之下,他与明王只得带着一万羽林亲卫围困太上皇于秋水宫。
整整三天三夜,烧杀宫里仆众女官不下千人,终于逼得太上皇退位。从那以后,太上皇被囚于长乐宫,两人已经五年不相往来了!今次再见,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事儿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