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陆小争突然镇静了下来，那是极度恐惧到达绝望后的坦然心态，“我非死不可吗？”
“当然。”毕群老头坚决地说。
“既然要死，我有几个疑问，你能解答吗？”陆小争恳求道，“我不想这么不明不白的死，那样会死不瞑目的。凭以前我们相谈甚欢的关系，凭我只是个孩子，你应该会满足我吧。”
“念在你我素无冤仇的份上，给你两分钟。”毕群老头露出掌握生杀大权的得意，“不过，两分钟后，你必须死。这怪就怪在你进我漫画店的时机不对，怪你那机器人。就我现在的处境，我根本不想杀人，杀人会暴露我。”
“其实在漫画书店我学到了很多，从漫画书上我知道了很多故事，从你口里知道了很多传奇，也明白了英雄必须勇敢、坚强的道理。你算起来是我的老师，我知道你通晓天文地理，熟知宇宙空间，天体物理学知识比我的物理老师还要丰富，从与你的交谈中，我知道了很多。”
“其实，你就是我打发无聊时间时的一个聊友而已，对其他的孩子，在我无聊透顶的时候出现，我也会告诉他感兴趣的一些事。”毕群显得无所谓。
“记得有本漫画，叫《星际海盗王钱索历险记》，就在你的漫画书店里，我借阅的。”陆小争说，“有好几册，中途还书的时候，店里凑巧你一个，我知道你阅历丰富，便问了你有关海盗王钱索的事迹，你说了一些众所周知的事情，对其它的传闻和谜题你一概敷衍，很模糊地几句话带过。”
毕群老头儿快要摁到指纹触控开关按键上的食指松了下来，表情显得没先前那么愠怒激动了。
陆小争一边说着，一边陷入了回忆：
那是去年冬天的一个傍晚，太阳落山后，霞光刚刚褪去，黑暗从各个角落侵染下来，又被初开的街灯、霓虹灯和室内灯光驱散出一片片光明的空间来。
超威漫画书店里，就坐着毕老头一个人，胳膊支在桌上盯着电墨阅读器。这种阅读器由磁能驱动着电墨显出字迹来，并不产生光和辐射，对眼睛的伤害比纸质书本还要小。他好像在查阅什么，显得聚精会神。
陆小争从滑开的门外走了进去，腋下夹着两本漫画书。
他走到柜台前，对毕群老头说：“毕老爷，我要看《星际海盗王钱索历险记的最后两册，您可否一起借给我？”
他将腋下的漫画书拿出来，放在了桌上。
毕老头抬头看了一眼，眉开眼笑地说：“小争啊。你很喜欢这部漫画吗？”
“当然。”
“把这两本放回书架吧，最后两册拿过来。”毕群老头儿对不远处候命的机器人图书管理员说。
机器人拿着漫画书走到书店另一角，很快拿着两本漫画返回。
它将《星际海盗王钱索历险记》的最后两册递给了陆小争，便返回了待命区。
“你觉得海盗王钱索的历险都是真的吗？”陆小争突然问毕群老头。
“哦，我想是吧。”毕群老头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说。
“你见多识广，肯定知道不少钱索的故事。”
“知道一些，大多是众人都知道的。”
“这部漫画的作者访问了很多亲历者，包括钱索曾经的手下、钱索老家的街坊邻居、一些认识他的人，甚至有追踪调查过他的地球联盟安全部的特工，我想真实性应该比较可靠吧。您觉得呢？”
“也许是吧。”
“漫画上说，钱索曾经是个星际拓荒者，因为贫穷，不得已才做了海盗。靠着机智、勇敢和坚强，从一名小海盗成长为名震寰宇的海盗王。我觉得他身上肯定有这样的品质。”
陆小争边说边坐在了桌旁的椅子上，神情显得很崇拜。
“不过，他有些心狠手辣，做得坏事比好事多，这是我不赞同的。”他继续滔滔不绝地说。
“哦……他也许是迫不得已，当海盗必须要心狠手辣，海盗王更要这样。”毕群老头儿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漫画上说，他从暗黑星系、沙鹰星系、绿灵星系、环月星系的交界处，在反物质、暗物质充斥的暗界域获得了一个宝贝，据说蕴藏超强能量，这点我不太相信。”陆小争说，“物理学上说了，反物质和物质碰到会发生湮灭反应，相互抵消，产生强大能量，暗物质又是很难用肉眼看到的，宇宙中应该不会存在这些元素相互交错的暗界域吧。”
“在广袤的宇宙中，一切都可能发生，包括你不相信的那些事物。”毕群老头眼睛中放出富有活力的光，他终于找到了可以探讨共同兴趣范围的事情的人。
“这么说，那宝贝是真的了？”陆小争迫切地想要答案。
“那我就不清楚了。传言很可能是假的。”毕群老头儿一愣。
“那他为什么消失呢？漫画书上说他得到那宝贝后，就和那宝贝一起消失了，也许死了，也许藏在宇宙中某个阴暗的角落里。”
“海盗王仇敌很多，也许是去躲仇家了呢？”
“我觉得钱索不是躲仇家的人，指不定他想着东山再起啦。”
“嗯，有些道理，看来你透过漫画对钱索的性格了解不少。”
“那当然。”陆小争骄傲地说，“我的脑袋并不笨啊。”
“他最后一次出现在火星天穹城，之后就彻底消失了。那宝贝到底是什么啦？”陆小争摸着头思索着。
“哈哈，你真是个愣头青啊。”毕群老头笑道，“对漫画上这些虚妄的事，还这么当真？”
“你见过钱索吗？”
“网上和电视上见过。”
“真想知道那件宝贝是什么。”
机器人沏来了茶，他们一老一少喝着热气腾腾的茶兴味盎然地聊着。
陆小争回忆到这里，话也说到了这里。
“难道你就是钱索？”陆小争突然开口问。
“哦……”毕群老头不置可否，一脸愕然。
“对头，你就是钱索，这个叫宇宙蓝晶的就是你在暗界域得到的宝贝。”陆小争豁然醒悟，兴奋地说，“我舅舅前几天说起过，钱索得到了宇宙能量之心，是个蓝色晶体，也叫宇宙蓝晶，后来因为天狼星人的追击，他的海盗舰队几乎全军覆没，他应该带着宇宙蓝晶逃跑了。”
“不过，红胡子钱索应该有红胡子啊，可是你没有。”陆小争又失落地说。
“你舅舅是谁？”毕群老头颤抖了一下，问道。
“康泉清。”
“康泉清？”
“对，他给海盗王红胡子钱索修筑过地下基地，在蛮荒星球，为的就是对宇宙能量之心展开深入研究，对其能量加以控制和利用。可惜被叛徒出卖了，或者天狼星人利用其它方法侦测到了他们，于是他们受到了包围和攻击。封存隐蔽了地下基地后，他们逃跑，企图再其它星球再建基地。突出重围的时候，钱索深陷其中，不知死活。但后来他成了全宇宙的通缉犯，说明他还活着。我舅舅的星际工程舰队损失惨重，死了很多人，因此他破产了。”
“看来你舅舅也是个纵横宇宙的探险者。”毕群故作镇定地说道。
“啊……宇宙蓝晶……钱索……潜伏……”陆小争突然指着毕群惊叫起来。
“我在网络上查阅过无数次红胡子钱索的资料，他神出鬼没的原因之一是他擅于易容，莫非你的面具下面有红胡子？或者红胡子茬？”
陆小争恍然大悟，情不自禁伸手去摸毕群老头布满皱纹的脸。
“住手。”毕群喝道，“我是不是钱索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生命已经超时了。”
“记得我们谈论漫画《灵影侠》吗？”陆小争竟然不惧死亡威胁继续说，“你告诉我，在灵影侠和地狱魔鬼之间，你宁愿做享受自由却备受烈火煎熬的魔鬼，也不做失去自由、为陌生人牵绊操心的英雄。而我告诉你，我要做自由的灵影侠，因为我的心是自由的，我自愿做正义的事情，这就是自由。至于拯救陌生人，我认为那不是陌生人，这个星球上的所有人，都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着一样的空气，流淌着一样的血，在茫茫宇宙中，他们是一家人。”
“我不像为他人活着，我只想为自己的欲念。这是我选择做魔鬼的原因。”毕群老头说。
陆小争说得那么动情，又陷入了回忆：
那还是两个月前，他就在毕群老头的书店里，还是傍晚时分，他们坐在角落的圆桌旁，谈到了深夜。
陆小争是这家顾客稀少的漫画书店里的常客，吸引他的不只是这里丰富多彩的漫画书，还有阅历丰富、通天晓地的毕群老头的高谈阔论。
陆小争在圆桌前认真地问毕群：“你见过灵影侠吗？”
“见过，他曾在我面前救过一个小女孩，为此他受到了卡车的撞击。那个小女孩毫发无伤。”毕群老头说。
“换做我，我也会这么做。”陆小争望着被灯光照得白惨惨的圆桌说。
“你会死的。”毕群呷了一口啤酒后说，“等你长大了，也许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灵影侠为什么有那么大本事，被卡车撞也没事？就因为像漫画上所说，他来自地狱吗？但漫画上又说，他并不是地狱之物，而是来自蛮术星球的异界魔灵。”
“灵影侠确实来自沙鹰星系奇幻的蛮术星球，实际上，地狱的所有魔鬼都来自蛮术星球，这是被一部分灵异研究科学家们所认可的。”
“漫画上并没有这么说啊。漫画上只是说，他的能力能够与死神匹敌，不过死神掌管着地狱，有魔灵军团，他要寄身在地狱，就要听死神的。死神要求他和其它魔鬼一样，十天之内攫取一百个善良人的灵魂，收集到地狱中来，他却违背了死神的指令。”
“没错，他因为一个姑娘违背了死神的命令。”
“他攫取了九十九个善良的灵魂，在攫取一百个的时候，他遇到了一个姑娘。这个姑娘也许有特别之处，他对她动了心，没有下手，因此违背了死神命令。”陆小争说。
“那姑娘后来还是被火骨魔杀死了。灵影侠一直在找火骨魔复仇。他也与整个地狱成为了敌人，组织魔鬼横行人间。”
毕群点了一支烟，边抽边说。
“地狱到底是个什么东东啊？”陆小争不解地问。
“据灵异科学家和地球物理学家联合研究显示，地狱是位于地球内部的一个燃烧着熊熊烈火的黑暗幻境空间，与沙鹰星系的奇幻蛮术星球通过时空虫洞连同，那个时空虫洞叫做幻境传送门。不知什么原因，蛮术星球的一些生物会通过幻境传送门进入地狱，他们全部化作了魔鬼。灵影侠就是从蛮术星球通过幻境传送门进入地狱的，后来与死神和火骨魔结仇，加上良心发现，便站在了人类一边。”毕群说得头头是道。
“《灵影侠》漫画上说地狱里都是备受烈火焚烧的灵魂，又说这些灵魂经过重重磨难后会进入最底层的轮回岛，被投入轮回潭，再次回到人间。这些是真的吗？”陆小争问。
“科学家研究了多种怪异灵魂的记忆碎片，确实发现有这么回事。他们认为地狱的魔鬼会攫取人类灵魂带进地狱，这些灵魂的能量在烈火中融入地狱本身，从而维系地狱的存在和运转。那些耗尽了能量的灵魂，会被投入轮回岛，再次被传送到人间，随机性地落进胎儿体内，随着胎儿出生，再成长壮大。”毕群是有问必答，真是知识渊博，无所不知。
“如果再次见到灵影侠，请告诉我，我很崇拜他。我专门画了幅他的画，你看。”
陆小争从外套内侧的口袋里掏出来一张手工漫画来，铺在桌面上，画着灵影侠，火红的眼睛，胸口露出契约印记来，穿着风衣，伫立风中。
“如果灵影侠允许，我还会引荐你。哦呵呵。”毕群说完对陆小争的幼稚笑起来。
一阵奇怪的震动将陆小争从记忆中拉回来，他转头一看，是宇宙蓝晶的跃动造成了震动。
他突然想到五天前的一件事情：那是星期六，他下午来到漫画书店，与毕群高谈阔论，同时摆了一盘象棋，边说边战，好不痛快。
不料一阵紧促的警报声响起。
毕群硬是把想要帮忙查看的陆小争送出了店，关上门锁，便消失在了书架后面。
陆小争转念一想，那次应该也是这宇宙蓝晶的跃动触发了警报，这才让他紧张而神秘兮兮地独自消失在店内。
按照这种保密级别，那书店里的暗门应该是利用了指纹或其它方式加密的。陆小争以前从暗门旁边看到过一副灵影侠的画，他想那画下面可能藏有一个陶瓷或金属的盒子，盒子里有基因密码锁或者其它加密锁。
“陆小争，别怪我，时间到了，你该上路了。”毕群老头冷酷地说。
“你就是钱索。不过这不重要了。我还是要谢谢你教给了我那么多的知识，天文地理无所不包。”陆小争安静地说，他自知难逃一死。
陆小争看了一眼宇宙蓝晶，又端详了毕群老头几秒钟，发现这个老头狠起来确实有海盗王的风范。
他闭上了眼睛，静待毕群老头按动开关按钮，发出磁暴波束。
